“北辰王和衛夫人后兵敗自殺,但他們還有一個年僅六歲的兒子,相傳當年也在南下隊伍中,事后卻不見蹤影。”
沈京墨將那截血腥的舌頭雙手豐收,恭敬道,“臣細查上皇遭遇刺殺一事,確認此人便是當年北辰王幼子。”
眾人小心翼翼看一眼太上皇,又匆匆低頭,心下駭然:先帝戰死第戎沙場,尸懸城樓,曝曬三日——這是太上皇刻在骨子里的痛和恨,也是大陵人永世難忘的恥辱史!
裴陵游面無表情,表情看不出喜怒。
葉零榆離得近,敏銳地察覺到他在聽到‘先帝戰死’時,呼吸陡然變奏,藏于狐裘中的指尖泛著猙獰的白。
沈京墨這一招用得又狠又準,精妙絕倫——第戎人是太上皇的痛點,也是大陵人的痛點。
刺殺是第戎人所為,恨意和布局都變得順理成章,細枝末節的疑點也變得不再重要。
果不其然。
錢副將帶頭跪下,義憤填膺地痛罵第戎人,請求徹查刺殺案,趁機清除第戎地下組織,殺盡第戎余孽。
外頭的兵將們同樣心志澎湃,恨不能再提刀上陣,和陰險兇狠的第戎人大戰一場。
不過,有人輕易被家國情懷裹脅,也有清醒之人不好糊弄。
虎杖皺了皺眉,“所有刺客都死絕了,沈大人三兩語便將一具殘尸扣上第戎余孽的帽子,是否草率了些?”
“若殺手不是第戎人,你這般草率下結論,轉移了偵察注意力,豈不是給了真正的主謀卷土重來的機會?上皇的安危又該如何保障?”
因為一支破甲箭,他對此人始終心懷疑竇,說話也不客氣:“上皇限你一日內查清刺客來歷,難保沈大人此舉不是狗急跳墻……”
眾人面面相覷:話粗理不粗。
無論如何,上皇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!
沈京墨扯了扯唇,朝著裴陵游恭謹下拜:“臣經過偵察與仵作和驗證,發現那些死士都是出自江湖近年來興起的殺手組織。這組織多年來屢屢犯案,多和朝廷大官有所牽扯,早就引起了皇城司注意。”
“結合皇城司舊卷宗,此組織很可能是第戎人蟄伏培養的勢力,意在挑起我朝內亂。若上皇應允,臣自愿請命,竭盡全力挖出這組織和第戎人之間的密切聯系,全數清剿第戎余孽。”
有理有據,義正辭。
一個‘第戎人’,沈京墨便順利甩鍋,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,還贏得了一個立功的機會。
不愧是天子心腹,一一行,皆有預判。籌謀長遠,算計周全,只怕那所謂的殺手組織‘必然’和第戎人息息相關。
甩鍋如此漂亮,只怕很難拿住他的把柄。
葉零榆不動聲色的藏起眸底洶涌的寒意。
山野上空,雷鳴電閃。
漫天雨點開始急促地落下,先是稀疏幾滴,轉瞬之間,便化作傾盆大雨如箭般射向大地,激起層層水霧,山林間的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。
一片死寂之中——
“沈卿用心至深,刺殺一案,辛苦你了。”裴陵游掌心一抬,示意沈京墨起身,好像被說服了。
葉零榆驚訝抿唇:他……就這么信了?
不可能!
這不像太上皇的作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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