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提是,她能見得到人。
正煩躁,馬車忽然停頓了一下。
車簾一掀,沈京墨輕輕一躍坐在葉零榆身邊,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抹青色遞過來:“知道你怕熱,我特意跟老師傅學了個好玩意兒。”
“竹夫人?”葉零榆驚訝。
竹夫人又叫青奴,編青竹為竹筒,中空,上留多孔,擱臂憩膝,用以取涼。在熱浪灼人的夏季,鄉野百姓比起華而不實的折扇,更喜歡這種樸實有用的納涼用具。
“我親手做的!”少年憨憨撓頭,“手藝是差了些,但每根竹篾我都仔細磨光,保證工藝比外頭賣的那些更精細。”
此人一一行,皆有目的。
他不會平白無故送自己禮物……
葉零榆心覺有異,面上不動聲色,“阿墨有心了。許久未曾見過這樣的民間小玩意兒,非常親切。”
“你喜歡就好。”沈京墨見她放下白玉壇,問得因果便熱切道:“榆姐姐,暑熱難耐,你就別多跑這一趟了。我幫你送香灰去紙坊吧。”
“不必了。為陛下和百姓禮佛祈福,貴在心誠。”葉零榆溫柔婉拒,“再說,有你送的竹夫人,我也沒那么熱了。”
沈京墨捧腮嘆道:“姐姐對陛下真是一往情深。”
抵達紙坊后,他正要陪著葉零榆進去,忽地眸色一轉,冷冷看向林野深深的方向,視線銳利如刀。
“怎么了?”葉零榆驚覺有異,順著他的視線卻只看到隨風搖曳的蔥郁林木。
“沒什么,紙坊的守衛布防有些問題!姐姐先進,我隨后就來。”沈京墨派人送她進去,轉頭大步流星地走向密林。
“不愧是御前行走,真夠敏銳的。”林野深處,長鷹‘嘖’一聲,跟著鬼卿一起消失在暗處。
鐵甲軍也不是吃素的。
不能再跟這么近了!
……
紙坊內。
諂媚的老板親自作陪,恨不得自己動手幫葉零榆拿香灰造紙,好歹跟貴人攀上點干系,再不濟也能積攢福報。
葉零榆微微一皺眉。
親衛識趣地將過分聒噪攀關系的老板拎了出去。
紙坊內只有十來名工匠在勞作,其中最忙碌的便是一名面容稚嫩的小少年,頂著臟兮兮的小臉被老師傅呼來喝去也不反抗。
斬竹漂塘、煮徨足火、舂臼、蕩料入簾、覆簾壓紙、透火焙干……每道工藝他都忙碌經手,干活乖巧又細膩。
“這孩子倒是聰明手巧,勤快又話少,就留下他教我怎么溶灰造紙吧!”葉零榆一句夸獎,親衛給了銀錢將其他人先打發走,空出整個紙坊屋。
為保證安全,親衛們訓練有素地守在門外,不許閑雜人等擅自接近。
一時間,偌大的紙坊空了下來,安靜的外面都能清晰地聽到小孩脆生生地教葉零榆造紙的過程。
“小姐,這是處理過的竹子,您只需要把香灰一起放入“徨”桶內蒸煮八天八夜……”孩子的聲音從害怕局促到從容自信,漸入佳境。
“徨”桶已經架上了火灶,水汽沸騰。
葉零榆打開白玉壇,平靜地取出青玉的骨灰。按照小少年教的法子,均勻灑在竹面。
眼前彌漫的,卻是前世腹中孩兒被碾成血泥的一片猩紅……
耳邊回蕩著嬰兒凄厲的呼救聲,那些人肆無忌憚的笑聲……她握著壇子的指骨,瞬間一寸寸收緊,指尖險些硬生生摳出血色。
“阿姐!”
驚呼聲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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