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在他看來,與其祈求上蒼降雨,不如想辦法將其他不缺水的州郡的水引過來,才是正經要做的事。
這個世界上若是真有神靈,那為何神靈不眷顧好人,卻要讓邪惡之人茍活于世?
所以從不相信神明存在的他,一手創辦出天罰殿。
他正要放下簾子,眼角卻瞥見了京城之中最負盛名的寶珍閣。
“停車。”
入夜,天氣異常悶熱。
沈徽妍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次,卻怎么也睡不著。
索性起了身,拿著團扇坐到已經融化過半的冰塊前,試圖讓自己能舒服一些。
隔著屏風,謝諶看著她動作小心謹慎,連最后落座時,都格外的輕微。
這是擔心吵醒他嗎?
鬼使神差的,他也跟著坐了起來。
“小王爺,”沈徽妍試探性地問道,“你也熱得睡不著嗎?”
謝諶輕輕‘嗯’了一聲,隨即起身。
見他竟然進了內室,沈徽妍有一瞬間的慌亂。
她只穿著輕薄的寢衣,連內里青色的肚兜顏色都蓋不住的那種。
而謝諶顯然也沒有想到,屏風后面的沈徽妍,竟然穿得這么清涼。
以至于他明明已經來到冰盆邊上了,卻感覺周遭的空氣越來越熱了。
這女人,慣來不是都很防備他嗎?怎么同在一個房間里,她倒是一點都不怕他會對她如何。
就,這么相信他嗎?
見謝諶轉過身去,沈徽妍快速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來外衫套上。
半晌后才小聲著:“我,好了。”
謝諶輕咳一聲,在她對面落座。
沈徽妍為他倒了一杯茶。
謝諶接過抿了一口,當即皺起眉頭:“這是什么茶?”
沈徽妍笑容淺淺:“這是顧大人給我的消暑涼茶,不太好喝,但勝在管用。”
謝諶一聽這話,原本已經被他放下的茶水,又一次端起來。
不是喝,而是盯著里面黑乎乎的茶水看。
“怎么了?這茶有什么問題嗎?”
轉眸瞧見她無辜的水眸,謝諶溫潤的聲音在夜色中尤其容易讓人沉溺其中。
“夫人和顧大人認識沒多久,看起來倒是挺熟的。”
沈徽妍語速緩慢:“顧大人如今在太醫院當值,平時不得空。只不過是前幾日他來給我復診時,見我熱得難受,才多了這幅茶湯。”
謝諶但笑不語。
見她說謊說得認真,也就沒有戳穿她幾次三番和謝諶書信往來的事實了。
兩人就這么安靜地坐著,誰也沒有再說話。
直到外面響起了打更聲,謝諶正要起身之際,卻發現沈徽妍的手指正緊緊抓著扇柄。
她這是,在緊張?還是在害怕?
可是好端端的,她為什么要害怕?
謝諶轉眸看向窗外,眸色明暗之間,已經猜到些許原因了。
“你是在擔心明天祈雨儀式?”
沈徽妍垂眸,點了點頭。
謝諶眼眸深邃如夜:“你怕明天祈不來雨?”
聞,沈徽妍才終于抬起水眸。
那眼底的擔憂,根本不似作假:“祈不來雨,百姓們該如何是好?”
所以她會害怕,不只是害怕祈雨儀式不起作用,會被朝廷和百姓唾罵;還擔心百姓會無以為生,才心生憐憫......
謝諶的身子微微往后靠著,忽然就有點看不懂眼前的人了。
或者說,他好像開始有點了解她了。
爬后位,是為了保護家人,保護沈府滿門榮耀。說明她的這顆心一開始時是炙熱的,才會對百姓的疾苦如此擔憂。
至于后來......
定是在高位的時間太久了,才讓她忘記了一開始的本心。
那她這次,又為什么要收買趙德全,將手伸到祈雨儀式當中去?
她能得到什么?
電光火石間,謝諶忽然發現,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線索。
那就是,他一直都從祈雨成功的角度上去想著,沈徽妍會得到什么利益。
卻不曾考慮過失敗過后,她將面臨什么......
所以她未必是此事的操縱者,或許是某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。
想到這里,謝諶的心忽然軟了些許。
“別怕,明日我會陪你。”
沈徽妍猛地抬眸,眼底的星星點點像是抓住了某種救命稻草一般。
情急之下,她伸手想抓住他的袖子,卻在半空中又停了下來。
“抱歉,我......”
但下一刻,
謝諶主動伸手,握住她那柔弱無骨的五指。
那原本藏在眼底深處的疏離,正在被他自己寸寸瓦解。
“別怕,我說過會護你周全,定會說到做到。”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