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客的酒樓定在慶云樓。
吳酸做東,定了二樓的一個包間。
許盡歡到的時候,慶云樓前車水馬龍,正是上客的時候。
他沒有急著進去。
此刻,酒樓紅燈高掛,人群熙熙攘攘,有說著南腔北調的異鄉客,有吆喝的小販,有大聲招呼客人的伙計……
這些聲音,都是在畫作上無法呈現的,他想多看兩眼,也想穩一穩心神。
陳漠北這一宴,對他來說很重要。
就在這時,有兩輛馬車一前一后,在慶云樓前停下來。
門口迎客的伙計分身乏術,自然先去迎第一輛馬車上的客人。
客人下車。
伙計一看來人,笑成一朵花:“喲,是侯爺您啊,快請進。”
許盡歡一聽“侯爺”兩個字,目光便看過去。
正是宣平侯陳漠北,穿一身尋常衣衫,臉上仍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樣子。
他看也不看那伙計一眼,便自顧自走進酒樓里,倒是他身后的劉恕己,瞇眼一笑。
伙計顛顛地跑到第二輛馬車前。
第二輛馬車上的人,已經下車,見那伙計跑過來,抬腿就是一記窩心腳。
“瞎了眼的東西,竟然敢怠慢你家小郭爺,滾!”
此刻,許盡歡的目光正定在陳漠北身上。
他清楚地看到陳漠北在聽到“小郭爺”這三個字時,腳步頓了頓,才又繼續往前走。
“原是小郭爺啊,瞧小的這眼神,該打,該打!”
伙計不僅不敢喊疼,還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,沖著那小郭爺一通點頭哈腰。
“小郭爺,你小心臺階,小的領您去包間……哎喲,小郭爺您慢著些,快讓讓,都讓讓,小郭爺來了……”
許盡歡一看那小郭爺走路,橫得跟只螃蟹似的,就知道這人的背景不簡單。
他頂了頂腮幫子,等那小郭爺不見了人影,才不緊不慢地穿過一條青石路,也進了酒樓。
一腳踏進去,只聽二樓又傳來嚷嚷聲:“小郭爺今兒不想在壹和包間。”
“那您想……”
“我要貳貴那間。”
“小郭爺,貳貴那間已經被貴客定去了,您看您……”
“睜開你的狗眼,看看到底他是貴客,還是我是貴客。”
“這……”
“這什么這,今兒個,爺要是進不了貳貴那間包房,爺把你們春風樓都砸了!”
許盡歡眉頭微微一皺。
吳酸說過,包房定在春風樓的貳貴。
他一聽這名字別致,于是多了句嘴問道:“怎么起這個名兒?”
“春風樓統共十個包間,壹和,貳貴,叁古,肆喜……”
吳酸笑笑:“壹和,寓意一帆風順,和和美美的意思;貳貴,寓意兩全其美,富貴滿堂的意思;叁古寓意三生萬物,吉祥安康的意思……
你不知道,壹和這個包房,常年被武寧侯府的小郭爺包著,我忙活半天才弄到個貳貴,也算和侯爺的身份相配。”
聯想起剛剛陳漠北那頓一頓的腳步,許盡歡立刻明白過來,小郭爺和陳漠北,多少有些齷齪。
這一下,他不著急上樓去了,抱起胸,準備看一出好戲。
伙計見事情鬧大,趕緊請來掌柜。
掌柜勸不住小郭爺,只能硬著頭皮進了貳貴的包房,去和里面的客人商量。
門一關,大堂里的客人開始小聲議論。
“貳貴的包房里有誰啊?”
“我好像看到宣平侯進去了。”
“宣平侯應該不會讓吧。”
“廢話,他憑什么讓啊,人家堂堂侯爺,掌天子一衛,不比小郭爺厲害多了。”
話音剛落,包門的吱呀一聲打開。
吳酸從里面走出來,臉黑得像塊炭。
緊接著,陳漠北和劉恕己這對主仆,也一前一后走出來。
掌柜跟在陳漠北身側,左一句對不住,右一句謝侯爺體諒,就差沒跪下來磕頭了。
一瞬間,春風樓里安靜極了,所有人的臉上,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