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后來。
這人燒死了,再沒有人這么叫他。
夢里也沒有。
可陳漠北卻莫名的覺得,還是他叫得好聽。
人吶。
賤啊!
“是我,許盡歡,終于啊。”
陳漠北查閱了很多古籍,也暗下拜訪了好幾位高人,才打聽到自殺之人的魂魄,會滯留枉死城。
高人們說枉死城和地獄一樣,也分十八層,每一層都按罪孽大小來分。
許盡歡是縱火而亡,死前無父無母,無妻無兒。
所以,他也必須是縱火而亡,也必須盡完所有在陽間的責任和義務,才能和許盡歡分在同一層,才有機會見面。
“終于”兩個字的背后,是漫長的等待。
等兒女成家立業。
等送走發妻。
等一切事了。
陳漠北上前一步,“走吧,許盡歡,帶我進枉死城。”
許盡歡臉上的笑,一剎那僵住。
他扭頭看向寧方生。
寧方生很是無奈:“我已經和他說過一遍,他還活著,但他似乎還沉浸在夢中,走不出來。”
許盡歡的臉色,當即變得很難看:“他做了一個什么夢?”
“他把自己燒死了,進了枉死城,說是要找你。”
每一個字都聽得懂,連在一起的意思,也悟得明白。
但陳漠北這樣的人……
怎么可能?
許盡歡目光挪向陳漠北,好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樣,半天沒有回過味來。
這頭,陳漠北也糊涂著。
什么沉浸?
什么做夢?
為什么他們倆說的話,我一句都聽不懂?
還有。
許盡歡怎么會和寧方生認識?
寧方生見兩人都呆住了,輕輕咳嗽一聲,準備開口。
不曾想,許盡歡突然大聲呵斥道:“陳漠北,你跑來枉死城,找我做什么?”
陳漠北眼皮狠狠跳了一下。
“說啊,你跑來枉死城,找我做什么?”
陳漠北伸出手,警告似的沖他點點:“許盡歡,我最恨你用這種語氣,和我說話。”
許盡歡勃然大怒:“姓陳的,你給我說!”
陳漠北被他一激,氣得臉都黑了,“我來找你,就是想問你一句話。”
“什么話?”
“你為什么要冒充倭寇的孩子?”
陳漠北逼近一步,目光死死地盯著許盡歡,問出了那句藏在心里許久的話。
“你到底是為了吳酸,還是為了陳家,為了我?”
話落,濃霧里一片死寂。
不遠處,正匆匆趕來的陳器和衛東君聽到這一句,倏地頓住了雙腳。
陳器的臉上、眸中只剩下最純粹的驚恐。
爹在夢里把自己活活燒死,為的……為的……就要問許盡歡這樣一句話?
難道說許盡歡的死,還另有隱情?
陳器驚恐的目光,直勾勾地看向許盡歡。
此刻的許盡歡,木然地站在原地,完全不像七天前,那個談笑風生,青衫落拓的陰魂。
良久,他問:“陳漠北,這就是你對我的執念嗎?”
執念?
陳漠北冷笑一聲。
“我對你沒有執念,我就想問你這一句話。你知道的,我陳漠北從來不喜歡欠別人,尤其是欠你許盡歡的。”
說完,他昂起頭,抬起下巴,腰背挺得筆直,像極了世家出來的孤傲男子。
許盡歡一愣。
愣了許久,他突然低低地笑起來,渾身的血液都涌向眼中,眼里一片猩紅。
“陳漠北,這么多年了,你還是這副樣子,竟然一點沒變。”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