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鬼不以為然地笑笑,用手掌心擦擦那壺口:“別嫌棄啊,這又是刮風又是下雨的,喝口酒驅寒呢。”
說罷,他把酒往吳酸面前一送:“小兄弟,他不喝,你喝!”
吳酸剛要開口,頸脖上的大掌驟然縮緊。
“我喝!”
那兇犯一把接過酒壺,也咕咚咕咚兩口,又把酒壺還了過去。
酒鬼接過酒壺,轉身往亭子邊走了幾步,一屁股蹲下來,一只手撐起了腮,笑瞇瞇地看著那兇犯。
兇犯被他弄得有些納悶,“你蹲那兒做什么?”
“數數兒,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酒鬼咧嘴一笑,從齒縫里輕輕地,慢慢地咬出一個字:“倒!”
轟!
那兇犯倒在了地上。
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,突然到吳酸整個人都懵了,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那人,一眨都不敢眨。
他分辨不出那人是敵,還是友;是要殺他,還是要救他。
他更弄不明白的,那壺酒明明酒鬼也喝了兩口,沒一點事,為什么那兇犯卻倒了下去。
“這酒壺的內里,裝著兩種酒,一種是上好的汾酒,另一種則是摻了蒙汗藥的汾酒。”
他還蹲在那里,手還托著腮,臉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。
“他剛剛嫌棄我,我就只能用手擦擦壺口,哎啊,一不小心就把壺口往邊上撥了撥,一不小心就把他給迷倒了,真是罪過,罪過啊!”
吳酸到這時再相信他是一不小心,那真是傻缺了。
因為手腳無力,他緩緩地倒在了亭柱上,但一雙眼睛卻像死不瞑目似的,睜大了,盯著面前的人。
“你是怎么發現的?”
“你個子小,他個子比你略高一點,你的那身衣裳,穿在他的身上,有些偏小,衙役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制的,怎么可能偏小?這是其一。”
有其一,那就還有其二。
“其二是什么?”
“我進到這個亭子里,一轉身,兩雙眼睛朝我看過來。一雙是你的,像只小白兔似的,濕漉漉的,眼里都是驚懼。
酒鬼指指地上:“他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殺氣露出來,但很快就掩蓋下去。”
這酒鬼連眼神都能瞧出來?
神了。
吳酸有些驚住了:“還有嗎?”
“有啊!”
他指指吳酸:“你的眉眼舒展,眼神看人的時候定定的,不閃不躲,是正常人的眼神。
他不一樣。
他鼻翼邊的兩道紋路很深,隱隱透著厲色,眼神雖然遮掩得很好,但時不時有兇光一閃而過,一看就是個狠角色。”
“還有嗎?”
“有啊!”
他笑了笑:“哪個好人家,會把手放在一個男人的頸脖間,又不是斷袖。”
“還有嗎?”
他指著兇犯別在腰間的那把刀,緩緩起身。
“這把刀應該是你的,刀柄那邊的握痕和你手的大小,正正好相配。他的手掌大,絕不可能有那么小的握痕。最明顯的一點。”
他走到吳酸面前,指指他的腳上:“衣服換了,鞋子沒來得及換吧。”
不是沒來得及。
而是他的腳小,那兇犯的腳大,壓根穿不上。
吳酸用力咬了下舌頭。
痛意傳來,血腥味兒在口腔里彌漫開來,他才相信眼前的一切,是真的。
他得救了。
而救他的人,有著一雙善于觀察的眼睛,這雙眼睛犀利,敏銳,能洞察人心。
“我叫吳酸,是五城南司的一名衙役。”
醉鬼又笑了:“我叫許盡歡,是宣和畫院的一名學生。”
許盡歡?
盡歡而散?
吳酸在心里想,這可真是個好名字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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