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眼如今已是三月份了,作為家族話事人的韓至美將帶著一眾老小前往東岸,長子和次子亦將帶著家人隨之而去,至于已在山東入了職的三子和四子,就只能暫先留在這里了。
“前日在縣中飲宴,曾聽人起北邊清國有傳,攝政王多爾袞已然于數月前駕崩,朝中大小事務如今均由順治親決。此事——也不知真假如何?若是真,怕是這南北朝之局已成定勢啊。老夫雖然辟居鄉里,卻也知那英親王阿濟格是多爾袞胞弟,向來忠心,這次不吃掛落怕是很難善了的了,而且以韃子過往的狠勁來看,多半還要丟命。但這個人現在卻坐鎮襄陽,手握二十多萬大軍,如何處理卻也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,搞不好就要出大事。”韓至美咽了一口粗茶,慢悠悠地說道。
“爹可是說這清國要倒下?這不正是應了咱家的義舉么?”二子韓可榮說道。此番他將隨韓至美一起渡海前往東岸,據說廖司令給了個什么大魚河進修學校的進修名額,出來便可任官,也算是個出身了——當然這是他們尚不了解東岸管制的緣故。
“清國倒不倒很難說,但這大明卻是要倒啦。”長子韓可昌嘆了口氣,忍不住說道:“前些時日接我們的那位東岸總爺曾,去歲湖廣江西那幫闖賊余孽與大明王師大爆沖突,賊酋李過公然接應叛逃的忠貞營(部分降明的前順軍營伍)進自己防區,為此甚至與衡陽的王師做過了一場,王師敗績。據說李過揚要興兵取下衡陽、贛州諸府,以絕后患,目前這事正僵著呢,聽說大東岸天兵也在調解,但最終結果如何無人可知。”
韓可昌是生員,雖然僅僅是個底層讀書人,雖然也在大清治下做了多年順民,但從三觀來說終究還是心向大明的。眼下看到南明如此不成器,就連茍延殘喘都有些難了,自然是悲傷難過,嘆息不已。
“糊涂。”韓至美作色斥道,“可昌,你以后是要承繼家業的,休得胡此等閑碎語。皇明三百年天下,我算是看穿了,確實是氣數已盡。以后這天下歸誰,我也不知,保不齊便是南北朝之局。如此一來,我等投了東岸、投了大宋,倒也不算是一樁壞事。此番去了東岸便好生做事吧,多積攢家業、多結交友人、多生兒女,比什么都強。也許,咱這去了海外的一支,將來在吾族之中也會多有記述呢,如此,爹便心滿意足了。”
父子幾個又在茶棚下閑扯了一會,便帶著一些家仆繼續推著大車往前走了。車上是從煙臺拉來的山貨,集體農莊雖然都是難民,可并不代表大伙沒消費力,更何況東岸人驅使他們干活也是付錢(雖然極少)的,因此這些產自庫頁島的山貨多多少少也有些銷路,韓家人短短幾個月間就搞起了這樁營生,固然有其人多勢眾、銀錢多多有關,但確實也說明這家人經商頭腦不錯了。
而就在韓家父子忙活著做生意的時候,清廷除繼續在淮安府驅逐盟軍武裝、收復失地之外,也悄然派出了一個使團經陸路抵達了順軍控制區,并亮出了和談的意向——對于向一個地不過三省的地方政權倡議和,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也“有辱體面”,但清廷是塞外胡族入關,最不在乎的就是體面,換之政策也是最靈活的。畢竟,如果通過和談便能獲得一絲寶貴的喘息之機,那么對清廷來說無疑是大大的賺了。
當然了,議和使團也不光朝大順派了,南明也沒跑了。為此,他們甚至下令已攻到川南的吳三桂停止進軍,為議和做到如此份上,滿清確實也夠拼的了,而這往往也說明其內部蘊藏著極大的危機,不過這就很難為外人所知了。(未完待續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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