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長官交待過的這些人名,只要從家里出來后,老邊都會打電話向我匯報一聲,另外再派老練的兄弟們跟著,沒出來的人,也有兄弟盯著府宅……”馮家山又匯報道。
行動計劃都是方不為逐字逐句的交待過的,馮家山和邊從軍二人只是奉命執行。
要是連這都辦不好,還干什么特務,趁早回家帶孩子吧。
“好,一定盯仔細了!”方不為點了點頭,又問道,“日本領事館那邊有沒有什么動靜?”
“九點鐘的時候,參事須磨彌吉郎的車從大使館出來,去了一趟朝日商行,待了半個小時后,又回領事館了……”馮家山回道。
去了朝日商行,只待了半個小時?
方不為冷笑一聲。
八成是去拿錢了。
去拿情報的日諜答應黃浚,天亮之前會將錢送到黃公館,方不為估計,至少到零點以后,日本人才會有行動。
就看今天晚上來黃公館送錢的是什么人。
方不為已張網以待,就等著日本人送上門了。
“我去看一看,要有什么情況,你派個兄弟來通知我!”方不為說交待了一句,簡單的收拾了一下,離開了臨時據點。
他先是圍著黃公館轉了一圈。
所有的行動隊員及暗樁,全部隱藏在黃公館附近的建筑內,街上只有三五個流動哨。
方不為偶爾才會看到一輛載人的黃包車從身邊駛離,或是一對夫妻說著話,和他擦肩而過。
路燈雖亮,但到底不如白天的時候方便。
方不為也是憑著過人的眼力和聽力,觀察到車夫和客人的視線方向,以及聽到小夫妻竊竊私語的話語,才能推斷出這是自己人。
果然只有晚上才是執行行動的最好時候。
轉了一圈之后,方不為攆走了黃公館后門不遠處,一個裝做乞丐的隊員,拉過一張報紙席地而坐。
這是一條小巷子,巷子里沒有路燈,店鋪早就打烊,只要不是親自跑過來查看,沒有人知道里面還藏著暗哨。
方不為盯著黃公館的后門看了足有半個小時。
說來可笑,半個小時來了六人,有五個就是從后門進去的。
來拿土特產,確實應該走后門!
方不為失笑的搖了搖頭。
又輛又一輛的黃包車停在了黃公館的前門或后門,一位又一位重要或不重要的人物進了黃公館。
起初的時候很正常,但快到十二點的時候,出現了一點狀況。
一個頂著黑色的呢料禮帽,大晚上還帶著墨鏡的中年男子,進了黃公館還沒五分鐘,卻跑了出來。
送他出來的是黃晟。
“姚秘書,實在是對不住,不知道你忌諱這個……”黃晟賠著笑說道。
一聽“姚秘書”這三個字,方不為就知道這是劉裴的秘書姚堪。
“伯明(黃晟的字),你父親也是老湖涂了,你也不知道勸一勸?”姚堪壓低聲音問道。
語氣當中夾雜著幾絲惱怒和恐懼。
“這個……”黃晟不知道怎么回答,“這個”了半天之后,才裝出一副無奈的模樣說道,“父親也是一片好心……”
“好心?”姚堪冷笑道,“我看是誅心才對……你們怎敢將所有人齊聚一堂,就不怕這些人當中有密探?就算沒有,萬一哪一個本身出過什么問題,早已被特務盯上了呢?”
“姚秘書多濾了,正常的聚會而已!”
姚堪說教的意味太濃,黃晟不愛聽了。
“委員長都喝令取締多長時間了,低調俱樂部不也照樣是三日一小聚,五日一大聚?”
姚堪噎了一下,氣的說不出話來。
“豎子不足與謀!”姚堪氣哼哼的說了一句,轉身就走。
“姚秘書,我讓司機送你!”黃晟喊道。
“不用!”姚堪甩了甩袖子。
看著姚堪的背影,黃晟冷笑了幾聲。
既然已經上了船,哪有中途下船的道理?
他根本不怕姚堪會翻臉。
僅憑泄漏國防最高會議記錄這一條把柄,就能讓姚堪死無葬身之地。
姚堪罵罵咧咧的往回走,方不為招了招手,在乞丐的耳邊交待道:“去找馮家山,讓他給姚秘書‘派’輛車……”
乞丐點了點頭,一溜煙的鉆進了巷子。
看著姚堪越走越遠,方不為也冷笑了一聲。
這位姚秘書確實是聰明人,看到黃府“高朋滿座”,第一時間就生了警惕。
但可惜,聰明沒用到點子上。
看到黃晟甩著袖子進了后門,方不為又扯了扯嘴角。
黃晟還真是異想天開,一群小漢奸而已,也敢與大名鼎鼎的“低調俱樂部”比高低?
沒錯,低調俱樂部這一伙人確實支持王兆名“和平救國”的理念,認為“戰必敗”,不管主動被動,只要中國和日本開戰,就是在送死,這些人非常看不起主戰派。
雖然后來確實出了幾個不得的大漢奸,但至少到現在為止,這些人也只是打打嘴炮,并沒有做出什么賣國的行徑。
黃晟把他和他爹也看的太高了。
也不看看低調俱樂部主要成員的身份?
汪副總裁一系:周佛海,梅思平,陶圣希,高宗武。
這四位是王兆名的心腹兼左膀右臂。
前兩位跟著王兆名一條道走到了黑,后兩位剛剛幫著王兆名,和日本人搭上線之后,卻又反水投了委員長,站出來大罵王兆名是漢奸?
既便是方不為看來,也太他娘的驚奇了!
當時的陶圣希和高宗武,一個是外交部亞洲司的司長,一個是亞洲司日本科的科長,沒這兩個人馬不停蹄的奔走,并拍著胸脯,在王兆名面前保證日本人會如何如何,王兆名又怎么可能明知會遺臭萬年,卻硬著頭皮發了《艷電》?
王兆名能當漢奸,全都是這兩人一手操辦,一步步的給王兆名和日本人牽上線的。
可以說,王兆名之所以會走上漢奸的道路一去不復返,全是這兩位一點點的牽著王兆名的手引上來的。
反倒是他們兩個先反了水?
操作太騷了!
但兩人最后的結局都不錯。
一個隨委員長去了臺灣,做了高官,一個棄官經商,成了巨富。
接下來是委員長一系:顧祝同,朱紹良,陳祖燕,陳布雷,熊式暉。
前四位是委員長心腹中的心腹,顧祝同和朱紹良在抗日戰爭中,均擔任過戰區總司令。
陳祖燕和陳布雷不用說了。
最后一位熊式暉,現在還不是委員長的心腹,但馬上也會是了,后來成了委員長的鐵桿。
他與錢大均一樣,娶的老婆都是姐妹花。
妹妹是宋夫人的干女兒。
得知中日開戰后,本已與委員長斷絕父子關系的蔣太子從蘇聯回國,請求參戰,委員長把蔣太子交給了熊式暉調教,這一調教,就是七年。
另外,蔣百里將軍提出對日“持久戰”之后,“屢戰屢敗、屢敗屢戰;移民清物,堅壁清野;避實擊虛,晝伏夜動”的抗戰主張,就是熊式暉提出的。
剩下的,還有一個極為出名的人物,胡適!
這幾位都是威名赫赫,在史書上留下過極重筆墨的人物,但在現在,卻也如王兆名一樣,認為中國必敗,憂心重重。
可見抗戰之初,國民政府內部人心之浮動到了何種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