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太貴了吧?”
昨晚胡春曉和她們說。
百貨大樓里,要票的自行車,標價大概一百五十塊,三輪車貴一百塊,大概二百五十塊錢。
她們物資局的科員小李路子廣,可以搞到不要票的,但是價格要貴一點,自行車兩百塊錢,三輪車兩百五十塊錢。
不過小李現在手頭沒現貨,見她們要的急,就給介紹了自己一個親戚。
鄧翠香、朱瑩瑩和周柒柒帶著沈渡舟這個小娃娃,來到陳師傅這兒。
心里都琢磨著,就算價格跟熟人有點出入,也貴不到哪兒去。
可陳師傅一開口報價,幾個人都愣住了。
陳師傅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,袖口卷到胳膊肘,露出半截曬得黢黑的小臂。
他那只沾著機油的手“啪”地拍在車梁上,指節敲得鳳凰車標當當響。
他說話時,眼珠子在鄧翠香、朱瑩瑩和周柒柒,還有沈渡舟這個小娃娃臉上滴溜溜轉,眼角的皺紋堆成一團,笑得格外熱絡。
“喏,瞅清楚嘍,這可是鳳凰26型!鋼圈亮得能照見人影兒,漆水跟鏡面似的!就這成色,你們就是手里攥著票去百貨大樓買,也得排上四五個月的隊才能買得到!”
他頓了頓,壓低聲音接著說。
“再說了,如今那票比金疙瘩還難弄!我這兒現成的車,一輛才三百五!這還是看在你們是小李朋友的份上——要擱外頭黑市,沒四百塊您想都別想!”
幾個人圍著車子慢慢轉悠,心里都有點喜歡。
尤其是鄧翠香,她的手指在三輪車把上摩挲著。
她男人是個營長,津貼比沈淮川團長少一大截,一個月滿打滿算才九十塊。
家里倆半大小子正是能吃能造的時候,每個月還得往老家寄錢。
前兩個月剛攢錢蓋了廁所,又給大兒子姜向海交了數學班的費用,柜里頭的鐵皮盒子早就見了底。
雖說她出去賣醬菜攢了倆錢,可一下子要拿出五百塊,實在是困難。
她盯著車斗上沒撕干凈的油紙,喉結輕輕滾了滾,嘆著氣說。
“車是真好車,就是...這價兒,實在有點頂不住。”
朱瑩瑩在一旁瞧著她犯難的樣兒,嘴唇動了動剛要開口“翠香姐,我這兒能借...”,就見周柒柒沖她一個勁地搖頭,還使勁兒使眼色。
周柒柒自己則伸出手,指尖在鳳凰車的車梁上劃了道,語氣里滿是惋惜。
“陳師傅,您這價兒開得也太狠了。咱們都是普通人家,哪兒擔得起這么貴的車啊?算了算了,不買了不買了,走了走了!”
說著拽著兩人就走,邊走還邊大聲念叨,“可惜了!要是便宜點就好了!”
鄧翠香被拽得一個趔趄,心里正納悶周柒柒這唱的是哪出,就聽見身后傳來“蹬蹬蹬”急促的腳步聲。
陳師傅追了出來,額頭上沁著層細汗,喊道,“哎哎哎,別走啊幾位!”
他張開胳膊攔住三人,臉上的褶子皺成一團,像是下了老大決心似的,一拍大腿。
“你們是小李朋友,也算是我的便宜,咱這就算是自己人!我今兒就破個例,幫你們這一回!”
鄧翠香眼睛一亮,驚喜地問。
“啊?真的?你愿意便宜賣給我們?”
“不是不是...”
陳師傅嘴角抽了抽,很快又堆起笑,他左右瞄了瞄,壓低聲音沖她們招手,“跟我來。”
他帶著四人拐到后頭一個更僻靜的小院,推開一扇掉漆的木門。
里頭光線昏暗得很,一股子機油和塵土味直往鼻子里鉆,嗆人的很。
周柒柒趕忙把沈渡舟往身后拽,護得嚴嚴實實。
陳師傅摸黑拽開一根拉繩,昏黃的燈泡晃了晃才亮起來,照亮了墻根。
只見墻角碼著一排自行車,車身上落著厚厚的灰,款式看著也有些過時,可車鈴上還蒙著塑料膜呢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新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