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咬了咬唇,終究還是拉開了門。
不用想也知道,程冬青此刻找上門,必然是為了沈宴州的事。
門剛打開,程冬青嚴肅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,開門見山:“沈氏的事,你看到新聞了吧?”
我下意識側身讓開:“外面涼,您進來說吧。”
程冬青腳步匆匆地走進來,可當她的目光掃過客廳沙發時,整個人都定住了。
沈老夫人端坐在那里,手里握著拐杖,神色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場。
程冬青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,顯然沒料到會在這里遇見老夫人。
自從當年離開沈家后,她們恐怕就再也沒有這樣正面相對過。
她削瘦的臉上布滿了驚訝和尷尬,嘴唇動了動,良久才擠出一個極輕的稱呼:“媽……”
“姜太太,請注意你的措辭。”沈老夫人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,目光像覆了層薄冰,直直地看向她。
程冬青的臉“唰”的一下又白了,連忙改口:“老夫人……”
老夫人的眉頭依舊蹙著,顯然對她積怨頗深,但終究還是顧及著她身患絕癥的事,語氣緩和了些許:“你先坐吧。找昭昭,有什么事?”
程冬青卻搖了搖頭,道:“我就不坐了,我來找昭昭,就是說幾句話,說完就走。”
老夫人點點頭,端起水杯抿了一口,那姿態無形中給程冬青施加了壓力:“那你說吧,我順便也聽聽姜太太有什么見解?”
程冬青沉默了半天,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。
她目光直直地看向我,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指責:“昭昭,我托沈氏集團內部的人打聽了,宴州現在正被帝都其他幾家企業聯合圍攻,他們想趁此機會落井下石。這是他接手沈氏這么多年來,遇到的最大一次麻煩,從昨天到今天,他已經一夜沒合眼了!昭昭,這一切,都是因為你!”
程冬青的話令我無以對。
我張了張嘴,想解釋什么,卻發現所有語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就在這時,程冬青往前邁了一步,距離我更近了幾分/
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急切,目光緊緊鎖住我:“昭昭,算我求你,為了宴州,請你出面澄清。你可以說是你一時糊涂才纏著宴州,你可以說宴州一再拒絕你,從沒有答應過要和你在一起!一切,都是你一廂情愿的!”
我的心猛地一抽,渾身瞬間冰涼。
說實話,為了沈宴州,我是愿意的。
只要能幫他渡過難關,哪怕讓我背負所有罵名,我都認了。
可還沒等我開口,沙發上的老夫人突然重重地放下了水杯。
杯底與茶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,老夫人帶著慍怒的聲音傳入我們耳里:“真是可笑!”
老夫人目光如炬地看向程冬青,“出了事,就把一切責任推到一個女人身上,讓一個女人去承擔所有罵名!姜太太,你也是女人,你這樣做,可真為我們女人爭光啊!”
程冬青身子猛地一顫,眼眶瞬間紅了。
她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著,一字一句道:“我是宴州的親生母親啊!請你們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情。現在所有人都在嘲諷他、指責他,可他明明那么優秀,他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!身為母親,我必須在這時候站出來,替他清掉這些障礙!”
“現在你知道你是他親生母親了?”
老夫人的眼神驟然變得鋒利,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,“當年,宴州父親剛走,尸骨未寒,你就一走了之!為了跟你的新家庭表忠心,為了證明你對姜家一心一意,你再也沒有回來看過他一眼,沒有管過他一天!你怎么配說你是他母親?你什么時候,把他當做過你的親生兒子!”
老夫人的聲音越說越激動,胸口微微起伏著。
傭人連忙上前想扶她,卻被她擺手拒絕。
她繼續道:“也就是宴州這孩子面冷心軟,還顧念著幾分母子情分!后來知道你得了重病,才愿意放下過去,重新接受你。你以為,你在他成長里留下的那些傷口,他真的忘了嗎?”
程冬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踉蹌著后退了一步,扶住了身后的門框。
程冬青的哭聲在客廳里低低回蕩,可沈老夫人的語氣沒有半分緩和,反而添了幾分決絕。
老夫人握著拐杖的手微微用力,擲地有聲地說:“既然你那么早就退出了宴州的生命,選擇了你的新家庭,就該守好自己的本分。他看在血緣的份兒上,愿意拉你一把,給你治病,你就該知道分寸和進退。這么多年過去,你早就沒有資格干涉他的事了,你明白嗎?”
程冬青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。
淚眼朦朧中,她突然將目光轉向我,那眼神里帶著哀求,帶著期盼,希望我能點頭同意她剛才的提議。
可我卻避開了她的視線。
老夫人這般護著我,這般對我好,我怎么能聽程冬青的話,讓她的好意白費?
程冬青見我始終不回應,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了。
她咬了咬下唇,終究沒再多說一個字。
然后轉過身,踉蹌著朝門口走去。
沈老夫人望著她的背影,眸光一片冰冷,沒有半分動容。
直到電梯門打開,程冬青的身影消失,老夫人才緩緩收回目光,臉上的冷意終于消散了些許。
盡管如此,她還是對著門口的方向冷哼了一聲,聲音里滿是不屑:“我本不想跟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人和事過多糾纏,都過去了這么多年,沒想到她還是這般自私!居然還跑到你這兒,把主意打到你頭上!”
我挪到老夫人身邊坐下,伸出手輕輕幫她順著背,她胸口仍因剛才的激動而微微起伏。
猶豫了一下,我輕聲開口道:“奶奶,她的確有她不對的地方。但……這次我們的目標其實是一樣的,都是想讓沈律師干干凈凈地從這場輿論里摘出來,讓沈氏渡過難關。”
老夫人聞,側過頭看了我一眼。
她嘆了口氣,聲音也柔和了些:“昭昭,奶奶知道你心善,可如果用傷害你的方式去洗白宴州,那孩子要是知道了,只會更難受。”
我垂下眼眸,道:“可眼下,好像沒有更好的辦法了……”
沈老夫人的眉宇間瞬間染上一抹惆悵,她望著窗外陰霾的天氣,良久才緩緩開口:“宴州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了。他在商界摸爬滾打十幾年,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?這件事,我相信他有能力解決。我們沈氏集團,也不是憑這一個輿論就能輕易擊倒的。既然那些人眼瞎不愿意合作,那就不合作就是了!咱們沈氏也不缺這三瓜倆子兒的!”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