慌亂中我跌跌撞撞地下了床,快步走出臥室。
穿過客廳時,聞到一股淡淡的米香。
我走到廚房門口,竟看見沈宴州穿著灰色家居服,緩緩攪動著鍋里的東西。
夕陽透過百葉窗落在他身上,勾勒出溫和的輪廓,褪去了平日里的疏離,竟有種說不出的人夫感。
聽到動靜,他轉過頭,目光平靜地落在我身上:“醒了?”
我臉頰瞬間燒得滾燙,窘迫得手足無措,張了張嘴,卻問不出口衣服的事。
“衣服是我讓鐘點工過來換的。”
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,率先開口解釋,語氣自然得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,“你發燒了,再穿著濕衣服不好。”
“謝……謝謝沈律師。”
我結結巴巴地道了謝,手指卻緊張地攥著襯衫下擺。
他的襯衫對我來說又寬又大,幾乎遮到膝蓋,并沒有什么暴露的地方,可我卻總覺得渾身不自在。
沈宴州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,眼眸深沉,看不真切他的情緒。
就在這時,門鈴響了。
他徑直去開門,是他的助理高朗,手里提著一個袋子。
“沈律,您要的衣服和藥。”
高朗把東西遞過來,眼神在我身上飛快地掃了一眼,又迅速移開。
他走后,沈宴州把袋子遞過來,里面是一套嶄新的女裝和一盒退燒藥。
此刻我只想趕緊換好衣服,逃離這里。
然而,我剛拿起衣服準備去臥室,沈宴州就叫住我:“先把藥吃了。鍋里的小米粥快好了,專門給你熬的,我不喜歡浪費。”
他的語氣不容置疑,我只好硬著頭皮坐在了餐桌旁,心里不停吐槽自己:人家好歹也算長輩,看在外公的面子上照顧你,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?真是寫小說寫多了,腦子瓦特了!
這時,沈宴州將盛好的小米粥端到我面前。
米粒熬得軟糯,上面還飄著幾粒枸杞。
喝下去之后胃里暖暖的。
發燒時的我向來沒什么胃口,但他熬的小米粥好像很合我口味。
沈宴州坐在我對面,慢條斯理地喝著粥,動作優雅矜貴。
我喝了幾口粥,突然想起什么,小心翼翼地說:“不好意思沈律師,今天本來只準備耽誤您十分鐘的時間。沒想到……”
“意外而已。”
他放下湯匙,拿起紙巾擦了擦唇角。
他一一行,都有一套讓人挑不出錯處的分寸。
……
我吃完晚餐立刻去換衣服,然后便提出回家。
“我送你。”
他拿起車鑰匙,跟我解釋:“這一帶不好打車。”
想到我自己的車還壞在拘留所車庫,我便沒跟他客氣。
車子駛離別墅區。
剛上主干道,沈宴州睨著后視鏡,輕慢的笑了下,“你丈夫還挺執著的。”
我微微一怔,這才發現后視鏡里,顧時序的那輛黑色邁巴赫竟然還跟著我們。
難道他這幾個小時,一直都沒有離開過?
我心里暗罵一聲神經病、變態!
“沈律師,抱歉,您不用搭理他。”我尷尬道。
沈宴州并沒有計較顧時序的所作所為,快到我家樓下時,對我道:“給你一個忠告,尊重他人命運。如果你哥真的做了竊取商業機密的事,那他就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,你沒必要這樣奔走。”
我道:“他是被蘇雅欣迷惑的。我哥雖然沖動,但他不是壞人,他一個人絕對做不出這種事。”
沈宴州笑了笑,沒再說話,仿佛在無聲地嘲諷我‘執迷不悟’。
我苦澀地開口,聲音低低的:“板子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會知道疼。您不了解我的童年,如果沒有葉家,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孤兒院了。我媽媽……也撐不到現在。”
沈宴州靜靜的聽我說完,側頭看了我一眼,道:“你說的對。”
他表情很平靜,沒有絲毫嘲諷的意思,仿佛真的理解了我的執念。
我驚訝。
無往不勝的沈律師,竟然沒有反駁我,而是認可了我的想法。
他的車在我家樓下停下。
見他也準備下來,我連忙道:“您不用送我。今天,真不好意思,耽誤了您休息。”
沈宴州還是下了車,瞥了眼不遠處那輛黑色邁巴赫,道:“我看著你上去。”
我這才反應過來。
以顧時序的脾氣,估計沈宴州一走,他就能從車里出來把我強行帶走。
所以,沈宴州才站在這兒等我上樓再走。
我感激的跟他道了謝,連忙走進樓道里。
回去后,我又發起了低燒,所以更新了兩章小說情節,就睡著了。
翌日,我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。
我迷迷糊糊接起電話,父親的聲音格外絕望:“昭昭……你媽她……她服了大量安眠藥,剛送進市中心醫院搶救,還沒出來……”
“什么?!”
我腦子“嗡”的一聲,快速起床梳洗好,沖出家門。
醫院里,葉爸爸蹲在走廊長椅旁,頭發一夜之間白了大半,佝僂的背影寫滿了狼狽和滄桑。
“爸……”
我聲音發啞,蹲到他身邊,問:“怎么會這樣?媽媽為什么會突然想不開?”
葉爸爸抬起頭,眼里布滿血絲,哽咽道:“都怪我……怪我沒看好你媽。昨天,你媽又去找姜淑慧求情,被姜淑慧損了一頓,還說,時序馬上就要跟你離婚了。我們這才知道,你跟時序的關系已經惡劣成了這樣子。我就跟你媽說,以后不要你再摻合你哥的事情了,畢竟,你夾在中間也為難。”
我沒吭聲,落寞的垂下眼眸,算是默認了。
葉爸爸捂著臉,絕望地說:“我以為你媽聽進去了,她當時并沒有反對。誰知道今天凌晨,突然就吃了一瓶安眠藥……”
我靜靜的聽著,突然發現我哥出事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事。
他是葉夫人的命根子,也是葉家唯一的血脈。
顧時序不給我哥留余地,與毀掉葉家無異。
就在這時,直到搶救室的燈滅了。
我和父親連忙湊上前,醫生道:“人救回來了,但還需要觀察”。
我們懸著的心剛落下,就見我爸的秘書匆匆跑過來,臉色凝重地遞過一份文件。
“葉董,公司出事了。顧氏剛發了律師函,說讓咱們一個月內還清他們所有損失。不然……法院可能要查封葉家所有的不動產。”
我爸雙腿一軟,差點栽倒在地。
我連忙扶住他,甚至能感受到他身體都在顫抖。
我心底泛起一抹悲涼的自嘲。
顧時序果然夠狠,連最后一點余地都不肯留。
他步步為營,一寸寸逼退我所有的防線。
我要是不妥協,他就會讓我親眼看著對我有養育之恩的葉家去死。
“爸,您撐住,在這兒好好照顧媽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