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聲如同按下暫停鍵。
庭內的喧鬧聲瞬間低了下去,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大門方向。
來了!
正主來了!
只見葉天今日亦是盛裝出席,一身絳紫色蟠龍紋親王常服,頭戴玉冠,面色……
嗯。
竟是帶著一抹古怪的溫和笑意,在幾名侍從的簇擁下踏入府門。
他身后,跟著整整一隊抬著系有大紅綢花箱籠的仆役。
那陣仗,比之前日私下送禮時,不知風光了多少倍。
葉修見狀,臉上露出了一抹受寵若驚的表情,快步迎上前去,朗聲笑道:“二哥!您可算來了!小弟可是盼星星盼月亮,就等著您來給弟弟撐場面呢!”
葉天臉上的笑容亦是無比“真摯”,他快走幾步,竟主動伸出手,虛扶了葉修一把,聲音溫和得能滴出水來。
“八弟說的哪里話?”
“你我兄弟,何須如此客套?”
“你喬遷新居,為兄豈有不來之理?”
話語一頓。
他目光掃過院內眾多的賓客,笑意更深。
“瞧瞧,八弟你這人緣,滿應天的勛貴名流都來給你道賀了,真是讓為兄欣慰啊!”
葉修順勢握住葉天的手,一副“兄友弟恭”的感人場面,語氣更是情真意切:“全賴二哥昨日率先垂范,慷慨解囊,諸位大人,老板們這才紛紛給小弟面子,都是二哥您的功勞,這份情誼,小弟銘記五內!”
這話如同軟刀子,精準地戳在葉天心窩上。
葉天嘴角抽搐了一下,但臉上笑容絲毫未變,反而拍了拍葉修的手背:“你我兄弟,一體同心,我的不就是你的?說這些就見外了!”
他側過頭,對身后的管家示意了一下。
那管家立刻高聲唱道。
“二皇子殿下,賀葉公子喬遷之喜!特獻上……”
“玉如意一對!東海珊瑚樹一株!金絲寶甲一副!前朝名家字畫十幅!另……”
“錦緞百匹,明珠十斛,黃金……五千兩!”
這份禮單,比前日的私禮更加貴重,更加花樣繁多,更加……彰顯他二皇子殿下的情深義重和財力雄厚!
葉修差一點沒笑出豬叫聲。
一個在演。
一個跟著演。
那場面居然將四周的人,都給糊弄得一愣一愣的……
等唱禮聲落,院內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嘆和恭維聲。
“二殿下真是手足情深,慷慨大氣!”
“是啊是啊,殿下與葉公子兄弟和睦,實乃皇室典范,我等之福啊!”
“殿下厚愛,葉公子好福氣!”
……
葉修聽著四周的聲音,臉上再一次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。
然后。
緊緊握著葉天的手,聲音甚至都帶上了一絲哽咽:“二哥,這……太貴重了!小弟何德何能,受二哥如此厚愛……”
葉天心里早已罵翻了天,面上卻還得做足戲碼,反握住葉修的手。
“欸!八弟莫要推辭了!”
“你如今重得父皇賞識,又置辦此等佳業,為兄心中歡喜!”
“區區薄禮,不成敬意,只盼你日后順遂平安,你我兄弟,常來常往!”
“常來常往!一定常來常往!”葉修激動地連連點頭,拉著葉天的手就不放開,“二哥,快里面請!今日定要與二哥多飲幾杯!”
“好!好!定要一醉方休!”
葉天笑得臉都快僵了,任由葉修拉著,在一眾賓客復雜目光的注視下,并肩朝著宴客廳走去。
兩人勾肩搭背,笑晏晏,看上去當真是兄友弟恭,和睦無間。
不知內情者,或許真要為之感動。
而知情者,如混在賓客中的沐仁,如幾位同樣被“敲詐”過的勛貴,看著這熱烈至極的場面,只覺得胃里一陣翻騰,臉上還得擠出贊嘆的笑容。
草!
這兄弟倆,真是一個比一個能演!
這戲做得也……太足了吧!
宴客廳內,早已備好了豐盛的酒席。
絲竹之聲悠揚響起,舞姬翩躚入場。
葉修與葉天并肩坐在主位,頻頻舉杯,接受著眾人的敬賀。
酒過三巡,場面愈加熱鬧。
葉修似乎喝得十分盡興,面色微紅,忽然站起身,舉起酒杯,朗聲對滿堂賓客道:“諸位!今日葉修喬遷,能得諸位賞光蒞臨,不勝感激!尤其是我二哥……”
他動情地拍了拍身邊葉天的肩膀。
“二哥待我,情深義重,前日便私下厚贈,今日又備此隆禮!”
“我葉修能有今日,全賴二哥照拂!”
“此杯酒,我敬二哥!祝二哥身體康健,萬事順意!”
說罷,一飲而盡。
滿堂賓客立刻跟著舉杯附和:“敬二殿下!”
葉天暗罵一聲小畜生,卻只得站起身,端起酒杯,臉上維持著笑容。
“八弟重了!兄弟之間,理應如此!”
“也祝八弟從此鵬程萬里,宅邸安寧!”
兩人相視一笑,再次對飲,場面熱烈到了極點。
只是那笑容底下,究竟藏著多少刀光劍影,暗流洶涌,便只有他們自己知曉了。
正當葉天強顏歡笑,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,腹誹不已之時——
大門外,負責唱喏的護衛聲音陡然拔高,再次響徹庭院:“四皇子殿下駕到——!”
這一聲通報,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冷水,整個宴客廳瞬間為之一靜!
幾乎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。
舉杯的、夾菜的、談笑的……皆是一愣!
無數人齊刷刷地望向門口,臉上寫滿了錯愕與不可思議。
四皇子葉南?
他怎么會來?!
數日前在城外長亭,四皇子葉南與葉修因為首輔之女姬如雪爭風吃醋,乃至以詩詞對決,葉南被葉修一首詩詞羞辱得顏面盡失,撂下狠話狼狽而去的情景,不少人早有耳聞!
這兩人可謂結下了不小的梁子!
如今葉修喬遷之喜,這葉南不請自來,他想做什么?
難道是覺得那日羞辱不夠,今日特地趕來砸場子?!
一時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