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院里靜得可怕,連風聲穿過荒草的窸窣聲,都聽得一清二楚。
瞎乍浦側著耳朵,努力捕捉著周圍的動靜,卻只聽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聲。
這過分的寂靜讓他心里愈發毛躁。
“少主?”
他忍不住問道,“怎……怎么沒聲了?發現什么了?”
葉修的目光依舊鎖定在那棵古槐下,回過神來,平靜的說道:“一個紅衣人,吊在樹上。”
“啥?!”
“紅……紅衣?!”
瞎乍浦渾身一個激靈,竹杖差點脫手,聲音都變了調,“吊……吊死了?我的親娘欸!這這這……鬼故事里索命的不都是紅衣女子嗎?這要素可真是拉滿了啊公子!咱……要不先撤?從長計議?”
葉修聞,反而輕笑一聲,抬步就朝著那棵古槐走去。
“真的鬼,假的鬼,總得湊近了看看才知道。”
“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東西在作祟。”
“少主!少主三思啊!”瞎乍浦聽著葉修的腳步聲,急得跺腳,可勸說的話到了嘴邊,又咽了回去。
他深知自家少主的性子,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。
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遠,他一咬牙,攥緊竹杖,硬著頭皮也跟了上去,“唉!等等俺啊少主!”
兩人一前一后,踏著厚厚的落葉,逐漸逼近那棵陰森的古槐。
那抹猩紅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刺眼詭異。
葉修步伐未停,徑直來到那棵虬結的古槐下。
離得近了,那抹刺目的猩紅愈發清晰,可那卻是一個以粗糙布帛扎成的假人,套著一身褪色發暗的紅衣,以草繩懸于枝下,隨微風輕輕晃蕩。
做工拙劣,臉上用墨汁歪歪扭扭畫就的五官,在昏暗光線下顯出幾分詭異。
“假的。”
葉修伸手扯了扯衣料,挑眉道,“看來有人想嚇唬咱們,但嚇唬失敗了。”
緊跟過來的瞎乍浦聞,長長舒了一口氣,抬手抹了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。
“哎喲喂……少主您真是……膽氣沖天!”
他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,“剛可真是嚇死俺了!這裝神弄鬼的玩意兒,搞得還挺瘆人!俺這心肝現在還在撲通撲通亂跳呢!”
葉修瞥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這點陣仗就嚇死了?那你以后跟著我,怕是得常備救心丸。”
“救心丸是啥?”瞎乍浦懵了。
葉修微微一笑:“回頭要搞出來的救命藥。”
瞎乍浦:“???”
然而。
葉修沒有去看瞎乍浦錯愕的表情,而是松開手,任由那假人繼續輕輕晃動,目光卻已投向院落更深處的陰暗廊廡。
“繼續找。”
“對方在這兒設了一道坎兒,就是不想讓咱們繼續往前。”
“越是如此,越說明前面有點意思。”
說著,他已邁開步子,毫不猶豫地朝著廊廡走去。
瞎乍浦咽了口唾沫,雖然心里依舊發毛,但還是跺了跺腳,抓緊竹杖跟了上去:“得嘞!少主您等等俺!刀山火海,俺老瞎也跟定您了!就是回頭給俺備一下救心丸啊……”
這條抄手游廊似乎格外漫長,兩側的高墻遮蔽了絕大部分天光,只有零星的光斑從瓦縫間漏下,在積滿灰塵的地面上投下微弱的光點。
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陳腐的氣味,寂靜得只能聽到他們兩人的腳步聲。
葉修撇了撇嘴:“回頭真要改改,搞得跟鬼宅一樣。”
很快。
葉修看見廊廡的盡頭,是一扇打開的房門。
門內漆黑一片,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,與外間昏沉的光線形成了強烈的對比,什么也看不清。
就在兩人逐漸靠近那扇門時,一陣詭異的女子笑聲,倏地從那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處傳了出來!
“咯咯……咯咯咯……”
笑聲飄忽不定,時遠時近,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和森然,仿佛就在耳邊,又仿佛隔得很遠。
以至于。
在這死寂的環境里反復回蕩。
那笑聲不似作假,帶著一股子滲人的寒意,分明是一種警告。
瞎乍浦猛地剎住腳步,頭皮瞬間炸開,雞皮疙瘩起了一身:“少……少主!您……您聽見沒?又……又來了!這笑聲……娘誒,比剛才那假人還嚇人!”
“聽見了。”
葉修腳步卻絲毫未停,“裝神弄鬼,伎倆倒是不少。”
說這話的同時,他腳下的步伐,都沒停下過。
瞎乍浦感受著少主遠離自己的感覺,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忍不住低聲吐槽:“俺的親娘欸!少主您這膽子……真是肥啊……”
他嘴上雖這么說著,腳下卻不敢怠慢,硬著頭皮跟了上去,竹杖點地的頻率都快了幾分。
但是。
正當兩人行至廊廡中段,距離那扇黑洞洞的房門尚有十余步之遙時——
那持續不斷的詭異笑聲,戛然而止!
整個空間陷入死寂。
瞎乍浦被這突如其來的寂靜搞得一愣,下意識地側耳傾聽。
“嗖!”
一道破空之聲,驟然從前方黑暗的房門內爆射而出!
一道黑芒撕裂昏暗的光線,速度快得只留下殘影,直取葉修面門!
那是一支冰冷的弩箭!
速度快若電閃!
但……
葉修的反應卻更快!
在弩箭及體的剎那,他上半身猛地一個極致的后仰,鐵板橋功夫施展得妙到毫巔,那支弩箭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飛過,“咄”地一聲釘入后方的廊柱之中,箭尾兀自劇烈顫動!
“少主!”瞎乍浦驚出一身冷汗,失聲叫道。
然而。
他話音未落,葉修借著后仰之勢,腰腹發力,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,不退反進,猛地朝那扇黑洞洞的房門內疾掠而去!
身影快如鬼魅,瞬間便沒入了那片濃稠的黑暗之中。
“哎喲我的祖宗欸!”
瞎乍浦急得跺腳,也顧不得害怕了,攥緊竹杖,摸索著緊跟著沖了進去。
可一踏入房門。
一股更加濃郁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