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煉無視趙日天的激動,繼續說道。
“葉修等人離開趙府約莫半個時辰后,趙府方報案,臣即率人親往勘察,趙府議事廳內,確發現十一具新鮮尸體,皆系趙家供奉高手,死狀慘烈,系遭利器瞬間斃命,但……”
他話鋒一轉,目光掃過趙日天,“現場除趙家之人外,并無有力旁證指認行兇者身份,且據趙家先前所,其‘黑煞’死侍教官趙鷹,也在十一人之列,更無法開口作證。”
坤帝的臉色,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。
王德發垂首侍立,大氣不敢出,皇后更是嘴唇哆嗦,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。
“一派胡!沈煉!你……你血口噴人!”
趙日天徹底慌了,掙扎著嘶吼,“什么‘黑煞’?我趙家從未豢養此等死侍!那十一人是葉修所殺!是他強奪我產業!逼迫我等簽下屈辱契約!陛下明鑒啊!”
沈煉面對咆哮,神色毫無波瀾:“趙國丈息怒,臣只是據實陳述案情疑點,并非定論,臣也尚有一事不明,懇請國丈解惑。”
“何事?!”趙日天雙目赤紅,警惕地盯著沈煉。
沈煉從懷中取出一張紙,雙手恭敬呈上。
“陛下,臣得知趙家指認葉修為兇手后,便立刻前往首輔府尋葉修問詢。”
“其給了臣這一張契約,以證清白。”
王德發連忙上前接過,展開在坤帝面前。
沈煉雙手一拱,繼續說道。
“此契書載明,趙家自愿將‘醉仙釀’酒坊全數產業,作為賠償葉修宅邸被焚毀之損失,無條件轉予葉修!”
“契書條款清晰,簽字畫押俱全,確系雙方自愿達成協議。”
趙日天:“???”
他腦中嗡的一聲!
不是……
他忽然發現,這條款好像有點不對勁?
之前整個趙家,都因為葉修而陷入憤怒,根本沒有仔細去鉆研條款……
如今被第三人念出來,一股徹骨寒意瞬間籠罩著他!
然而。
不等細想,沈煉已經拋出一個致命的問題。
“臣百思不得其解,縱火焚毀皇室血脈居所,按律當斬首抄家!”
“可趙家非但不隱匿罪責,反而主動簽下此等價值遠超被焚宅邸之巨額賠償契約?”
“趙國丈,您能否告知陛下與臣等,這釀酒坊,究竟是您趙家心甘情愿的賠償?還是……”
“您口中那位‘強取豪奪、殺人如麻’的葉修,僅憑三人之力,用刀架在您趙家全族脖子上,逼您簽下的買命錢?!”
皇后的心涼透了。
因為,她爹并未告訴自己契約的細節,這不妥妥的坑女兒?坑趙家???
趙日天也麻了。
他猛然驚醒,似乎……被葉修給坑了!
承認自愿?
那就坐實縱火焚宅,刺殺皇室血脈的滔天血脈!
承認被迫?
邏輯不通!
葉修三人如何能壓服趙家滿門?
這契書……
他娘的分明是個早就挖好的陷阱!
趙日天猛地抬頭,指著沈煉目眥欲裂:“陛下!冤枉啊!他……沈煉就是葉修的人!他們串通一氣陷害老臣!陛下明察啊!!!”
“夠了!”
坤帝拍案而起,怒發沖冠!
“你當朕的錦衣衛是擺設?當朕親選的指揮使是兒戲?!”
“證據確鑿,鐵案如山!”
“你不思悔過,反誣忠良,簡直罪加一等!!!”
趙日天面如死灰,但感覺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,嘴唇翕動,還想狡辯……
但皇后趙氏卻搶先一步,涕淚橫流。
“陛下息怒!”
“家父定是痛失珍味閣,一時糊涂,才……才鑄下大錯!”
“求陛下看在臣妾與太子病弱無依的份上,饒恕趙家這一回吧!”
“臣妾愿代父受過!”
沒錯!
她在以退為進,只有這樣,趙家才能保下來!
否則放任狡辯,十死無生!
葉修那個王八蛋……
好狠的手段!
“哼!”
坤帝冷哼一聲,坐回龍榻,臉色陰沉如水。
“今日之事,無論自愿還是被迫,朕懶得深究!”
“按律,縱火行刺皇室,你趙家當株九族!”
“但念在皇后求情,太子病軀……饒爾等性命!”
“至于那釀酒坊……”
“就當是一個教訓,給了葉修便是,若再敢生事,定斬不饒!”
趙日天如蒙大赦,哪敢再有半個“不”字?
他頭磕得砰砰作響:“謝陛下隆恩!老臣遵旨!老臣再也不敢了!”
坤帝厭煩地一揮手。
“滾!”
“都給朕滾出去!”
皇后與趙家眾人如同喪家之犬,連滾帶爬地退出養心殿。
……
首輔府。
一股霸道濃烈的奇異肉香,裹挾著炭火的焦灼與辛料的刺激,如同無形的鉤子,穿透重重庭院與幽深回廊,直鉆內府深處。
“咕嚕嚕……”
臥房內,腸鳴聲清晰可聞。
姬無涯猛然睜開雙眼,眸中再無半分睡意,只剩一片惱火。
草!
豈有此理!
哪一個天殺的玩意兒,半夜開小灶也就算了,還那么香?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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