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到“尸體”的時候,流浪漢陸子忽然停了下來。
“咕嚕嚕……”
他的肚子開始叫喚了起來。
我們店里雖然不做飯,可是卻準備了不少的零嘴,我立刻拿出一些遞給陸子說:“你先吃上兩口再說。”
陸子是真的餓了,他也沒有和我客氣,便大口地吃了起來。
我也不催他,還給他倒了一杯茶。
幾口零嘴下肚,又喝了一杯水,他才邊吃邊說:“那是一年的冬天,我在市郊一個無人的橋洞底下搭了一個窩棚!”
“說是窩棚,其實也就比狗窩大一點,人要卷縮著才能進去,窩棚的四周我先用雜草、秸稈堵上,然后又用我拾荒撿來的破布蒙上一圈,里面的被褥也是我撿來的。”
“我用撿垃圾賣的錢,在夜市上買了一件棉服,那便是我所有過冬的家當了。”
說到這里的時候,陸子大改是覺得自己扯遠了,便趕緊又說: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,在你們面前我的嘴開始碎了起來,我平時沒有這么多的話的。”
我說:“你盡管說便是。”
其實理由很簡單,我們店里一直都有點熏香的習慣,而我們店里的熏香有靜心安神的功效。
陸子平時不喜說話,一來是因為他性格內向所致,二來是因為他沒有從周邊的環境之中感覺到安全感,他生怕一絲絲的聲響,就把自己陷于了危險之中。
他不僅僅是不喜歡說話,而是到了害怕說話的程度。
我們店里的熏香,正好可以讓他心安下來。
陸子還是沒有立刻說,而是稍稍停頓了幾秒,等將嘴里的食物咽下,又喝了一口茶之后,他才問我:“我可以不喝茶嗎,給我來點白水,茶太苦了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隨后讓催命從飲水機接來了一杯白水。
當白水放到陸子面前的時候,他才跟我說:“我記得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冷,那天還下了很大很大的雪,我在橋洞下面用撿來的柴火生了一個火,一邊烤火,一邊烤著我用撿垃圾的錢換來的饅頭,那是平時吃的最香的東西。”
“可我的饅頭還沒有烤好,我就聽到一個孩子哭聲,那會兒正是傍晚的時候,我所在的橋往南走是一條斷頭路,所以橋上平時很少過車的,來這邊的人都很少,所以聽到孩子的哭聲,我就覺得很奇怪。”
“開始的時候,我沒想理他,可那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,聽聲音真的哭的很傷心。”
“所以我就拿起一根棍子,尋著哭聲的方向找了過去。”
“我找了很久,還是沒有能夠找到。”
“就在我準備回去的時候,那哭聲再次響起,這次他好像是在引導我方向一般,我順著哭聲,順利走到了斷頭路的盡頭,在路邊的雪窩里,我看到了一個鼓起的小雪包。”
“哭聲就從小雪包里傳出來的。”
“我大著膽子將雪包慢慢地撥開,最先映入我的眼簾的,是一張凍的雪白,雪白的人臉!”
“我當時嚇的拔腿就跑,可我剛回身,我就發現自己的腳踝好像被什么東西給拽住了一樣。”
“我低頭一看,就發現,我的腳陷進了雪窩里,那只到我腳踝的雪,卻讓我怎么也拔不出腳來。”
“我拼命地用力,可始終不起作用。”
“就在那個時候,那小孩的哭聲停下來,我就聽到一個孩子,喊我哥哥,讓我帶他走。”
“我當時已經被嚇的渾身發抖,我回頭,就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孩子,他抱著我的腿,他渾身發白,有些地方甚至被凍的都發紫了。”
“可我也清楚的知道,他不是活的,是死的。”
“是鬼!”
說出那個鬼“字”之后,陸子深深出了一口氣,隨后又說了一句:“可說來奇怪,在我確定那孩子是一個鬼之后,我竟然開始不害怕了,那一刻我忽然覺得,比起鬼,我更害怕的是人。”
“而且,那個孩子很可憐,我內心深處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擔當感,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,我覺得我要保護那個孩子。”
“于是,我就對著那孩子伸出了手,他松開我的腿,牽住我的手的那一刻,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笑容,十分真誠的笑容,以前的時候,就算是對我最好的福利院老師,他們的臉上都很少有這樣的笑容。”
“從那一刻開始,我便決定,將其帶在我的身邊。”
“后來,我去附近的派出所報了警,警察讓我配合調查了一下,然后確定我沒有嫌疑之后,就讓我走了。”
“后來我又去派出所詢問消息,才知道,凍死的孩子,叫戰小七,是從黔地那邊扒著貨運火車一路到北方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