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老人們顫巍巍留下材料離開之后,鄭青云立刻通知黨委班子開會。
………………
會議室里,大家齊聚一堂。
常務副局長劉向前就推了推眼鏡,開口說道:“局長,這事兒很棘手。鋼廠家屬樓的拆遷從三年前就開始了,換了三任開發商,每次都因為補償款談不攏擱置。”
說著話,他翻開文件,紙頁上貼著五顏六色的便利貼:“前兩任局長都協調過,城建局那邊總說按規定辦,可到底啥規定,他們從來沒亮過底。”
“規定?”
分管接待的趙建國把搪瓷杯往桌上一頓,茶漬在杯底積成深色的圈:“規定能讓開發商把補償標準從每平五千降到三千?上個月張大爺他們去售樓部理論,被保安推下臺階,現在還有人住著院呢。”
他從抽屜里抽出一沓接訪記錄,最上面的紙頁皺巴巴的,沾著褐色的污漬:“這是第七次上訪了,每次轉辦到城建局,都石沉大海。有次我跟過去,親眼見他們把材料扔進了碎紙機。”
很顯然。
信訪局這邊也是一肚子怨氣的。
鄭青云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,目光轉向分管財務的王紅梅:“拆遷補償款的專項資金有沒有問題?”
王紅梅的鋼筆在筆記本上頓了頓,低聲道:“查過三次賬,表面上沒挪用,但……”
她翻開賬本,指著一串數字,對鄭青云解釋道:“開發商每次申請撥款,都比實際發放給住戶的多出來一塊,票據上寫的是拆遷獎勵,可住戶們從沒拿到過。上次我想查這筆錢的流向,財政局說涉及商業機密,不給調憑證。”
分管督查的張海洋突然冷笑一聲,指節在督查通報上敲得啪啪響:“何止這些,上個月我帶隊去現場,看見開發商在樓頂上插著釘子戶可恥的橫幅,旁邊就是城建局新掛的和諧拆遷宣傳牌,簡直是諷刺!”
他往椅背上一靠,語氣里帶著無奈:“我們發了五次督辦函,城建局局長連面都不露,就派個科員來送回執,說已處理,問處理結果,人家就說住戶不配合。”
年輕的周洋推了推眼鏡,打開筆記本電腦:“我查了開發商的背景,現任老板叫李洪祥,是高縣長的遠房表弟。”
他調出工商信息,屏幕上的照片里,李洪祥摟著個穿貂皮的女人,身后是嶄新的奔馳車。
“這家公司去年才注冊,就拿到了拆遷資質,注冊資本還是認繳的。更可疑的是,他們連拆遷必需的《房屋征收許可證》都沒有,全靠城建局打招呼通融。”
他的話沒有說完,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。
聽著他們的話,鄭青云的手指在桌沿上停住,目光掃過眾人:“所以,問題的關鍵在開發商和城建局?”
劉向前嘆了口氣:“高縣長在縣政府會議上提過,要保障重點項目推進,鋼廠家屬樓的地塊據說要建商業中心,是今年的一號工程。”
說到這里,他的聲音壓得更低:“前陣子白曉潔的事剛過,現在動這個項目,怕是會觸動不少人的利益,高縣長那邊不好交代啊。”
“怕是會得罪人?”
鄭青云突然站起身,會議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
他走到窗前,望著信訪局門口排隊的群眾,他們手里攥著各式各樣的材料,在秋風里縮著脖子。
“白曉潔的事告訴老百姓,信訪局能做主。現在他們又來了,我們能把他們推回去?當初我們承諾第一時間解決問題,難道是空話?”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