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里其實也陣陣后怕。

她心里很清楚，她的心結和恐懼其實一點都不少，她逝去的父母兄長，她還在世的親人，那都是她所在意的，是可能被攻心，讓她失控，讓她深陷迷局的點。

可偏偏老天眷顧，最先冒出來的，居然是莫景鴻。

若說對莫景鴻無怨，那是不可能的，尋一方凈土，和莫景鴻做閑云野鶴，那也的確曾是她所求。

可時移世易，這點心思早就變了。

她了解莫景鴻。

貪婪侵蝕人心，莫景鴻又自來狂妄，就他這樣的人，除非撞到了南墻，撞得頭破血流，要不他心里對權勢和財富的渴望，不可能就此消散，不吃盡了苦頭，他也不可能說后悔，說什么回頭。

莫景鴻的話，她一個字都不信，這幻境才會對她沒用。

不知道是老天在幫她，還是百消丹多少起了些作用，讓她入幻境入得不深，但總歸沒事就好。

顧傾歌想著，臉上也更多了一抹笑意。

只是，話音落下之后，過了半晌，顧傾歌都沒有聽到夜錦梟的回話。

心里邊疑惑。

顧傾歌快速轉頭去看夜錦梟，那一瞬，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。

不知何時，夜錦梟已經扯掉了臉上的面紗，弄亂了自己的頭發，他跑到了樹林和花田交界的地方，像個絕望無助的孩子，他頎長挺拔的身子，就那么蜷縮在樹下，他用雙臂緊緊地環抱著自己，大半的頭都埋在了臂彎里。

隔得老遠，顧傾歌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懼感。

平日里，顧傾歌見到的夜錦梟，邪氣狷狂，叱咤風云，人人都說他是活閻王，哪怕是跟皇上斗，是在生死面前，他也不曾怕過。

他哪展露過這種模樣？

顧傾歌瞧著他，眼睛止不住地發燙。

“王爺……”

顧傾歌快步走向夜錦梟。

是她疏忽了，她心里頭有心結，有恐懼，夜錦梟又怎么會沒有？

從先皇最受寵的小兒子，少年成名，一戰封神，叱咤風云，聲名顯赫，到暴虐邪王，斬殺外祖，人人疏遠忌憚，再到被新皇猜忌，深陷泥沼，如履薄冰，夜錦梟的日子只會比她更難過。

畢竟，她雖然失去了父兄，可她還有家人。

她雖然被莫景鴻背叛了，可從骨子里，她也不是個為情愛所困不能自拔的人，她愛得起也放得下。

這幻境，于她而傷害不大，可于夜錦梟……

細思極恐。

嫌腳步太慢，顧傾歌飛身過去。

“不要，不要，我說過不要的，為什么不聽我的？你為什么不聽我的？”

“王爺……”

顧傾歌蹲下身子，輕輕的拍了拍夜錦梟的肩膀。

夜錦梟緩緩抬眸，小心翼翼地看向顧傾歌，那一瞬，他陡然伸手，一把將顧傾歌抱在懷里，他雙臂用力，像是要將顧傾歌揉進骨子里似的，她甚至能感覺到身上疼。

顧傾歌本能地想要掙扎。

就在這時，她感覺到夜錦梟的眼淚，擦過了她的脖頸。

“外祖父，你回來了，你剛剛都是騙我的，對不對？”

夜錦梟聲音哽咽，癡癡地笑。

“我就知道，你一個馳騁沙場的老將，怎么可能會自刎？你沒事就好，沒事就好。我就知道，你是舍不得丟下我的，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，你舍不得我的。”

“王爺……”

“外祖父，我什么都明白，我知道他想殺我，他容不下我。可我不怕，我可以跟他拼，跟他斗，我不需要你用性命，給我換這一線生機。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，若是連你都要離我而去，我都守不住，我就算茍活下來，又有什么意義？外祖父，你不能丟下我，我可以去縱橫沙場，可我不想孤零零的一個人……不想，真的不想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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