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略作沉吟,指節在龍椅扶手上輕輕叩擊,目光轉向瑪伊努爾:“五公主,太子妃所,是否屬實?”
瑪伊努爾神色茫然。
顧棠梨溫聲提醒:“陛下,您忘了?五公主不通曉我盛國官話,您方才的問話,她怕是半個字也不明白。”
她轉向速不臺,“副使大人,你來說說吧。”
速不臺望她一眼,“五公主的確兩度受邀,前往東宮做客。然而,關于公主心儀靖王殿下之事……”
他頓了頓,面露難色,謹慎地選擇措辭,“我雖然時常陪伴公主左右,卻從未聽公主親自提起過只片語啊。”
皇后微微皺了下眉頭。
她歷經多年宮廷明爭暗斗,早已練就敏銳的直覺,此刻,清晰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。
皇后適時地揚起溫和的笑容,“依臣妾看,這其中大抵是有些誤會。靖王戰功赫赫,威名遠播,仰慕、敬仰他的女子,天下間不知凡幾。五公主年少,對英雄心生向往,也是人之常情。至于太子妃,一心為了兩國邦交和睦,這份顧全大局的善心可見一斑。看來臣妾今晚,得準備一份厚禮,封個大紅包才是。”
她輕巧地遞出一個臺階,皇帝也樂得順勢而下,微微點了點頭。
顧棠梨看在眼里,內心卻極度不甘。
今日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,若就此輕輕放過,日后只怕再難找到讓沈藥如此難堪的時機了!
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強自鎮定地開口:“母后容稟,這并非誤會。五公主一番女兒家心事,羞怯隱秘,自然不便向身為男子的副使大人提起。副使不知內情,實在情理之中。”
皇后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,眼底掠過一絲不悅。
顧棠梨干脆豁出去了。
毅然起身離席,步履堅定地走到御座之前,斂衽深深下拜,姿態恭敬無比:“父皇、母后明鑒!兒媳今日冒死進,提議北狄五公主嫁與靖王為側妃,不僅僅是因為五公主對王爺心生愛慕,更是出于對皇室、對王爺的殷切關懷!”
她抬起頭,目光灼灼,“靖王妃嫁入王府已近半載,可王爺的腿疾至今未見痊愈,出行仍需依靠輪椅。這難道不足以說明,王妃對王爺的照料,并未周全嗎?”
皇帝眉頭緊鎖,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靖王的雙腿,自有御醫大夫精心診治。靖王妃年紀尚輕,又不通醫術,于此等痼疾,她能有什么辦法?”
“而且。”
一旁的八公主抬起腦袋,十二歲的年紀,嗓音是脆生生的甜潤,“剛才小皇嬸明明說過了嘛,她不要和妾室一起住。太子妃為什么非要塞個側妃過去,給小皇嬸心里添堵呢?我看那位北狄公主舞劍好生厲害,萬一她和小皇嬸打起來了,小皇叔是幫誰才好呢?”
她歪著頭,眨著清澈無辜的眼睛,看向皇帝,“父皇,您說是不是?”
賢妃故作輕斥:“休得胡!”
八公主委屈地撇了下嘴角,小聲嘟噥:“就是的嘛……”
稚氣未脫的話讓場面一時有些滑稽,更是歪打正著,替為沈藥解了圍。
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,目光如炬,掃向顧棠梨。
顧家與沈家過往的糾葛,顧棠梨與沈藥之間那點女兒家的嫌隙,他并非一無所知。
此刻,心中的猜測已然坐實了七八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