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皎月猛地回神,無措抬頭,正對上長寧郡主帶著審視的眼睛。
“方才瞧見薛姑娘看得甚是認真投入,想必是沉浸其中,別有一番感悟體會吧?”
長寧郡主的語氣中,帶著一股不容回避的意味。
薛皎月下意識地看向坐在上首的袁氏。
然而袁氏只是端著茶盞,面色平靜無波,看不出絲毫情緒,既沒有出提點的意思,也沒有任何暗示。
薛皎月的心輕輕一沉。
倒是不意外,國公夫人本就不喜歡她,又怎么會幫她呢?
她抿了抿唇瓣,思緒流轉。
按照常理,這種時候最穩妥的做法便是隨波逐流,大家怎么說,她便怎么說,這樣總不會出錯。
可是薛皎月實在說不出違心的話。
回想起方才,王妃嫂嫂特意拉著她的手,溫柔卻堅定地叮囑她:“不必過分緊張,也無需刻意討好。待會兒見了人,大方得體即可。心里怎么想,便怎么做,自然些就好。”
猶在耳,帶來溫柔而又堅定的力量。
“薛姑娘這是沒聽見?”
長寧郡主見她不語,又出聲催促了一句,眉宇間已隱隱有一絲不耐。
眾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她身上,帶著好奇與探究。
薛皎月深吸口氣,仿佛是下定了某種決心。
她再次抿了抿唇,抬起眼,聲音雖然不大,卻清晰地說道:“小女愚見,只覺此文辭藻雖極盡華麗,卻似有些刻意雕琢,反失了自然真趣,遠遠不及《琳瑯記》那般渾然天成。而且此文所之志,似乎過于追求高渺玄遠,反而讓人覺得有些難以觸及。”
她的話音落下,廳內有一瞬間的寂靜。
袁氏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,不由得抬起眼,眼底掠過一絲訝異,難得認真地打量了薛皎月一個來回。
因為周舅母的緣故,她也連帶著不怎么喜歡這個小姑娘。
但她更看不上面前這亂七八糟、矯揉造作的一頁文字。
袁氏出身的家族可是書香世家,族中常出大儒,她耳濡目染,哪瞧得上這樣的東西。
聽著那些人的夸贊,白眼險些都翻出來了。
還以為薛皎月也會跟著附和,沒成想,竟然是個有主見的。
廳外,沈藥偏過頭,目光落在身旁一臉緊張的裴朝臉上,語氣帶著幾分戲謔,輕輕重復了他方才的話:“一個人害怕?受人欺負?”
裴朝此刻已是愣在原地,片刻,震驚散去,嘴角揚起,眼中只余心動之色。
他從未想過,在他面前總是羞澀柔順的小姑娘,居然會有如此一面。
這樣的她……
真的太讓人喜歡。
廳內,長寧郡主第一次被人這樣當面拂了面子,自是不悅。
冷哼了一聲,語帶譏諷:“高深?這叫不與世俗同流合污!是你這等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能輕易讀懂的嗎?真是夏蟲不可語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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