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身子尚未大好,便往東宮外頭跑了,這么著急,是去了哪兒?”皇后聲線平緩,在殿內涼薄傳響。
“沒有哪里……”
皇后柳眉一橫:“你是當你母后瞎了、聾了還是蠢了?”
將指尖重重叩在紫檀木小幾上,冷聲質問:“說!你跑去靖王府做什么?”
謝景初不受控制,膝蓋一軟,便跪在了冰涼的金磚地上。
他抬頭,看著自已妝容精致卻難掩焦躁的母后,心一橫,索性坦白:“回母后,兒子……去見了沈藥。”
皇后一怔,“沈藥?”
謝景初捏緊拳頭,干脆一次性說完:“母后,兒子不喜歡顧棠梨,實在不愿娶她。婚事尚未禮成,還請母后設法取消了這門婚約吧!”
“荒唐!”
皇后猛地一拍案幾,震得茶盞哐當作響,“定親宴已過,名帖已換,滿京城誰不知道顧家女即將入主東宮?你說取消就取消?皇家的臉面,東宮的威儀,還要不要了?你讓你父皇如何看你?讓朝臣如何議論?”
她越說越氣,胸口劇烈起伏,指著謝景初的手指微微發顫:“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!你知不知道,就因為你屢屢失儀,你父皇甚至遷怒于本宮,已將鳳印移交給了賢妃!那個賤人,如今協理六宮,風頭無兩!還有她那個好兒子,謝承睿,上次秋狩拔得頭籌,你父皇贊他‘英果類已’!”
“英果類已”四個字,如同毒針,狠狠扎進謝景初的心口。
父皇從未用這樣的詞語稱贊過他。
皇后盯著他,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重量:“你若再因為沈藥這般不管不顧,失了圣心,將來這太子之位,是不是也打算拱手讓給謝承睿?”
謝景初臉色瞬間慘白如紙。
太子之位,這是最要緊的!
若是沒有了太子之位,他還怎么搶回沈藥?
“你到底是你父皇的親生兒子,”皇后稍微放緩了聲調,“更替東宮太子,朝局難免要動蕩,只要你老老實實,你父皇便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。”
謝景初低著頭,應聲稱是。
皇后看他模樣還算乖巧,火氣漸退,站起身來。
謝景初趕忙上前攙扶。
皇后搭著他的手背,“說到底,人各有命。當初賜婚宴,是沈藥自已說要嫁給靖王,不肯嫁給你,如今即便日子過得再苦,她也后悔不得。”
謝景初一愣,“沈藥她……”
“今日本宮去了靖王府,這才知道,沈藥在靖王府的日子,并未表面那般風光。在外邊靖王對她溫柔妥帖,連私人印章都拿出來給她撐腰,在靖王府,沈藥不過病了幾日,便在屋子里大發雷霆。看來平日里靖王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罷了。”
皇后冷嘲,“不過也是。靖王是什么人?冰冷陰騭,心思莫測,連本宮都感到害怕,一個沈藥,豈不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?”
說者無意,聽者有心。
謝景初眉頭緊皺,果然不出他所料,藥藥在靖王府,每日都在受苦。
說到底,九皇叔那樣一個殘廢陰郁之人,怎么會懂得珍惜藥藥那般美好的女子?
定是表面做做樣子,私下里不知如何冷落折磨她。
只有他謝景初,才是真心愛惜藥藥的。
只有嫁給他,藥藥才會真正幸福。
這個念頭一旦滋生,便如同藤蔓般緊緊纏繞住了他的心臟,勒得他喘不過氣,卻也生出一種病態的使命感。
他必須去見藥藥,必須親口問問她,必須帶她離開那個冰冷的牢籠!
送走了皇后,謝景初將俞讓叫到跟前,撐著病容,問他:“前幾日叫你查的事情,如何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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