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著,她也不管袁衛國的反應,一把拉起還跪在地上的袁石,臉上混合著淚痕、憤怒和對未來不確定的惶恐,氣勢洶洶地就要往外沖,目標直指袁磊那間小小的隔斷房。
李桂蘭拖著哭哭啼啼的袁石,后面跟著步履沉重、面色灰敗的袁衛國,一家三口如同奔赴刑場一般,來到了袁磊那間隔斷房的門口。
李桂蘭甚至等不及敲門,直接擰動門把手就闖了進去。
袁磊正背對著門口,沉默地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,試圖從那一片漆黑中汲取最后一點平靜。
突如其來的闖入讓他猛地轉身,當看到父母和哥哥那副如同末日來臨般的陣仗時,他先是一愣,隨即心里那根剛剛稍微松弛的弦,瞬間再次繃緊,甚至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。
他立刻明白了他們的來意。
果然,還沒等他開口,李桂蘭已經一個箭步沖上前,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袁磊的胳膊,力道大得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。
她仰著頭,老淚縱橫,聲音凄厲得變了調:“小磊。小磊啊。媽求你了。媽給你跪下了。”
說著,她雙腿一軟,竟然真的就要往地上跪。
袁磊大驚失色,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,又痛又悶。
他幾乎是本能地,用盡全身力氣托住了母親下墜的身體,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痛苦:“媽。
你這是干什么?
你快起來。”
“我不起來。你不答應媽,媽今天就跪死在這里,”李桂蘭掙扎著,耍賴般地想往下癱,哭嚎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,刺耳又絕望,“小磊啊。
那是你親哥啊。
他是不成器,他是混蛋。
可他要是沒了,你讓媽怎么活啊?
那些放高利貸的,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啊。
他們會要了你哥的命,還會收了我們的房子。
你忍心看著爸媽一大把年紀流落街頭,凍死餓死嗎。”
她一邊哭,一邊用拳頭捶打著袁磊的胸膛,不是恨,而是一種瀕臨崩潰的宣泄和道德綁架:“你就幫幫你哥這一次。
就這一次!
媽知道你委屈,知道你難。
可一家人,骨頭斷了還連著筋啊。你不能見死不救啊。”
袁磊死死托著母親,感受著她身體的重量和那歇斯底里的顫抖,聽著她字字泣血的哭求,一股濃重的悲哀和荒謬感幾乎要將他吞噬。
他看著母親那張被淚水浸透、寫滿恐懼和自私的臉,又看向一旁低著頭、不敢與他對視,卻明顯因為母親這番舉動而重新燃起希望的哥哥袁石。
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門口沉默得像一尊雕像的父親身上。
“爸……”袁磊啞聲喊道,帶著最后一絲微弱的期望。
袁衛國身體微微一顫,緩緩抬起頭,那雙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掙扎和痛苦。
但最終,在那巨大的債務壓力和妻子的哭嚎面前,他那點對小兒子的愧疚顯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他避開袁磊的目光,嘴唇翕動了幾下,最終吐出的卻是沉重而無奈的話:“小磊……家里……家里實在是沒辦法了。
你……你就……就當是可憐可憐你媽,可憐可憐這個家吧……”
最后一絲期望,也徹底粉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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