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要是再不走,恐怕要給他大哥養一輩子兒子,他自己打一輩子光棍。
和同事告別后,他回到家中。
他今年二十八歲,卻還和他爸媽、哥嫂、侄子住在一起。
幾年前,他大哥結婚,他爸媽賣了老房子,又掏空了積蓄,還借了錢,買下了他們現在住的房子。
一套只有七十多平的三居室。
他爸媽都是農民,家里條件非常一般。
夜都的房價,寸土寸金。
只是付了個首付,就掏空了他們家的家底。
這些年,他賺的錢,除了供養一家人的吃喝,全都花在了這套房子上。
可笑的是,房子是他大哥一個人的名字。
房貸是他還的,全家的生活費都他一個人出,房子的所有權卻和他一毛錢關系都沒有。
離開生他養他的故鄉,很難。
但供養了全家那么久,他想明白了。
他不走,就得在這個家里當一輩子老黃牛。
現在,他年輕,能賺錢,這個家還有他的一席之地。
等他老了,賺不到錢了,這個家不需要他了,搞不好,他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。
袁磊用鑰匙打開那扇熟悉的、漆皮有些剝落的防盜門。
迎接他的,不是關切的話語,甚至不是一句尋常的“回來了”,而是一種近乎凝滯的、將他隔絕在外的家庭氛圍。
客廳里,電視正大聲播放著動畫片。
他的侄子袁豪才盤腿坐在離電視僅幾步之遙的地板上,看得津津有味,嘴里還模仿著片中的打斗聲,“嘿哈”個不停。
他的父親袁衛國戴著老花鏡,靠在沙發上,手里拿著一張報紙,似乎看得很入神。
母親李桂蘭則在陽臺和廚房之間穿梭,收拾著晾曬的衣物,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著菜價又漲了。
而他的哥哥袁石和嫂子張翠芳,正并肩坐在稍短一些的那張沙發上,頭湊在一起,盯著張翠芳的手機屏幕,低聲說笑著,似乎在看著什么有趣的短視頻。
袁石甚至愜意地蹺著二郎腿,腳上的拖鞋隨著他晃動的腳尖一搖一擺。
袁磊的進門,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一潭深水,只激起了微不可察的漣漪。
袁豪才頭也沒回,只是不耐煩地喊了一句:“別擋著電視!”
袁父從報紙上方抬了抬眼皮,嗯了一聲,算是打過招呼。
袁母倒是停下手,看了他一眼,問的是: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
“隨便吃點就行,”袁磊的聲音有些干澀,他頓了頓,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,“媽,我收拾下東西。
明天下午的飛機,要出趟遠差,很長時間。”
“出差?”袁母愣了一下,擦擦手從陽臺走進來,“去哪?
去多久?
怎么這么突然?”
袁石和張翠芳,也終于從手機屏幕上抬起了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