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年男人立在窗邊,目光落向樓下。
領頭的黑狗“黑豹”仰頭嗷嗚幾聲,余下幾只便立刻收了散漫模樣,規規矩矩地排成列,依次鉆回各自的狗窩。
他望著黑豹抬頭時,還特意朝自己的方向又喚了兩聲,那模樣竟像是在打招呼,男人的眼皮卻跳得更厲害了。
轉身走回病床邊,他重新坐下,凝視著床上昏睡不醒的女人,指尖輕輕拂過被角,一聲嘆息輕得幾乎要融進空氣里:“希希,當初我就和你說過,那個男人是一頭倔驢,心里只裝國事,既護不了你,也保不住咱們家夏寶。你要是早聽我的,去父留子,又怎么會昏睡這么多年?”
話到此處,他頓了頓,從貼身的衣袋里小心翼翼摸出一張照片。
照片上的小姑娘瘦瘦小小,穿著臟的都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服,孤零零站在街邊。
男人的指腹輕輕蹭過照片里的小臉,語氣里滿是珍惜與疼惜,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寶。
“要不是姜家老三那天在街上突然跟瘋了似的追人,我留在那邊的人也不會留意到夏寶。旁人都說那小子是老姜家最笨的,可我瞧著,倒也沒那么糟。聽說咱們夏寶一直很喜歡他,就沖這點,我就覺得這小子會有前途。”
自語著把照片仔細收回去,他的目光又沉了沉,染上幾分嫌棄:“笨歸笨,好歹還能護著夏寶,也算有點用處。可你當初看上的那個呢?簡直就是老姜家最沒出息的一個,連自己都顧不好,又能做什么?”
嫌棄的話沒說幾句,他又忍不住伸手,輕輕碰了碰女人的臉頰,指尖觸到一片微涼,眼底的嫌棄漸漸被哀傷取代:“希希啊,你就趕緊醒過來吧。再不醒,舅舅真要變成糟老頭子了,到時候就算想陪你回國看夏寶,恐怕也沒力氣了。”
華夏,黑省,向陽村。
姜景抱著夏寶剛走到村口,小姑娘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,原本搭在姜景肩頭的小手猛地抬起,朝著不遠處的身影晃了晃:“姨姨!”
等著的正是白希,她迎上前,先瞥了不知怎的紅了臉的姜景。
白希神色依舊平靜,伸手從姜景懷里把夏寶接了過來,穩穩抱在懷中。
“姨姨,我好像找到舅老爺了!”夏寶縮在白希懷里,小腦袋蹭了蹭她的脖頸,語氣里滿是藏不住的興奮。可話剛說完,她又皺著小眉頭想了想,連忙改口:“不對不對,是舅老爺先找到我的!”
白希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她看向站在一旁、眼神明顯帶著不贊同的姜景,心里立刻有了數,這事,他還沒向組織匯報。
抱著夏寶慢慢走過知青院,確認周圍沒旁人后,白希才放輕聲音,耐心叮囑:“夏夏,關于你娘,還有舅老爺的事,以后不能隨便跟外人說,知道嗎?”
“可我都喊你姨姨了呀!姨姨又不是外人!”夏寶歪著小腦袋看她,眉頭擰成了一個小疙瘩,滿臉不解。
她趴在白希的肩膀上,小眼睛偷偷瞄向跟在后面的姜景。
夏寶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,隨即眼睛瞪得圓圓的,震驚地看向姜景:“叔!你是不是就一個早上,就膩了姨姨了?”
“姜夏夏!”姜景的臉瞬間沉了下來,不等“始亂終棄”那四個字從夏寶嘴里蹦出來,他已經快步上前,伸手捂住了小姑娘的嘴。
可就在這時,白希也怕夏寶再說出什么不合時宜的話,同樣抬起了手,想捂住她的嘴。
一個轉身回頭,一個上前半步,兩人的手竟同時落在了夏寶的嘴上,疊在了一起。
距離驟然拉近,兩人的臉之間,只隔著夏寶一個小小的腦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