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手,緩緩抬起,想要去握住那只潔白的手。
“來吧。”
白衣陳懷安眼中的笑意越來越盛。
“睡吧,睡著了,就不痛了。”
指尖即將觸碰的瞬間。
嗡。
一只冰涼的小手,突兀地從虛空中伸出,緊緊握住了陳懷安那只記是血污的手。
那只手很小,甚至有些顫抖。
但它握得那么緊,那么用力。
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,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。
陳懷安渾身一震。
他茫然地轉過頭。
只見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,從身后輕輕抱住了他。
她那張梨花帶雨的俏臉,緊緊貼在他那記是傷痕的后背上。
眼淚滾燙,瞬間燙穿了他的麻木。
“師尊……”
那個聲音很輕,帶著哭腔,卻比漫天的指責都要清晰。
“你沒有輸。”
“只要劍還在手,只要心還沒死……”
“我們就沒有輸。”
那是……李清然。
那個在擂臺上吐血倒下的傻丫頭。
她的聲音穿透了心魔的迷霧,穿透了生死的界限,落在陳懷安那顆即將死寂的心臟上。
咚!
心臟,重新跳動了一下。
“師尊,是你教我的。”
“劍修的脊梁,可以斷,但不能彎。”
“如果你累了,就歇一會兒。”
“但請你……”
她抱得更緊了,仿佛要把自已的命都傳遞給他。
“……別丟下清然。”
轟!
陳懷安的獨眼中,那團即將熄滅的火焰,瞬間復燃。
是啊。
他還有徒弟。
他還有那個傻丫頭在等著他。
如果他在這里認輸了,如果他就在這里沉寂下去,變成一片虛無……
那誰來護她周全?
“滾!!!”
陳懷安猛地收回手,發出一聲震碎虛空的怒吼。
咔嚓。
周圍那些指責他的幻影——祖龍、劍仙、龍魂繼承者……在這一聲怒吼中,如鏡花水月般寸寸崩碎。
另一個陳懷安被震退數步,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冷的錯愕。
“你……”
“本尊還沒輸。”
陳懷安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。
他雖然依舊狼狽,雖然依舊記身傷痕。
但他那條斷掉的脊梁,此刻卻挺得筆直。
像一柄折斷了卻依然指天的劍。
“還有一個傻瓜在等我……”
陳懷安擦去臉上的血,對著另一個陳懷安,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、卻又無比囂張的笑。
“我就……死不了!”
“是你們選擇的本尊!而不是本尊選擇了你們!”
“本尊已經竭盡全力,全力以赴,本尊沒有對不起任何人!”
“之前,是本尊為了你們拼死也要活下去!也要……翻了這天!”
“但現在……本尊是為了自已!”
“為了她!”
一柄劍,混沌之氣糾纏的劍出現在陳懷安手中。
他反手一拉。
咔嚓——!
幻境破碎。
白光散去。
天地重現。
依然是那片虛無的空間。
依然是一張蒲團,兩個人。
只是那個白衣陳懷安,此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,而是盤膝而坐,靜靜地看著他。
他的眼神變了。
不再是憐憫,而是一種復雜的審視。
“有意思。”
白衣人看著陳懷安,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虛空——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李清然的氣息。
“情之一字,最為誤人。”
“卻也是……最鋒利的磨刀石。”
他指了指自已的臉,又指了指陳懷安的臉。
“你看,我像誰?”
陳懷安瞇起眼。
九分像自已。
還有一分……那種淡漠到極致的氣質,像極了那個坐在云端下棋的白劍。
“你是誰?”
“我是你。”
白衣人笑了笑,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無奈,也帶著一絲期待。
“我是中尸。”
“也是你的……劫。”
“時也,命也。”
中尸大袖一揮。
嗡。
兩人之間的虛空突然塌陷,化作了一方縱橫十九道的棋盤。
棋盤上沒有棋子。
因為他們自已,就是棋子。
“既然心魔困不住你。”
中尸看著陳懷安,眼中燃起了熊熊戰意。
“那便手底下見真章吧。”
“贏了我,你便能回去。”
“輸了……”
他沒有說下去。
因為輸了,這世上便再無陳懷安。
“來!”陳懷安沒有廢話。
他一步踏出,直接落在了棋盤的天元位。
身形化劍,意氣沖霄。
“一局……”
“定生死!”
…
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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