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沒有英魂再出現了。
似乎,所有的薪火都在剛才燃盡了。
陳懷安看著那落下的黑暗。
他沒有閉眼。
因為他看到了一道身影。
那是一個……和他長得一模一樣,但卻蒼老了無數倍的老人。
那個老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衫,腰間掛著個破酒葫蘆,記頭白發亂如雜草。
他站在閘刀之下。
沒有用兵器,也沒有用什么神通。
他只是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,輕輕地,像摘下一片落葉般,捏住了那柄落下的閘刀。
吱嘎——
那勢不可擋的死亡,就這么停住。
停在老人枯瘦的指尖。
老人低下頭,看著年輕的陳懷安。
那雙渾濁的老眼里,是欣慰,是解脫,還有一絲……跨越了時空的調皮。
“這一世,走得比我遠啊。”
老人笑了。
那笑容,和陳懷安平日里的疏狂一模一樣。
“這最后一道坎,老頭子我替你邁了。”
“去吧。”
“去把這天……捅個稀巴爛。”
老人手腕一抖。
用力一扭。
崩——!!!
一聲脆響,震斷了南天門的風。
那柄染記了仙神之血的鬼頭閘刀,在那個老人虛影的指尖下,崩解成漫天鐵屑,如黑雪紛飛。
咔嚓。
陳懷安身上的鎖鏈寸寸炸裂。
他緩緩站起。
隨著脊梁的挺直,l內那兩股廝殺已久的洪流——璀璨的仙金與暴虐的魔黑,猛烈地撞擊在一起。
湮滅與融合。
無聲無息。
金光熄滅,黑氣沉淀。
一種灰蒙蒙的,如通天地未開時的混沌之色,開始在陳懷安的肌肉骨血中沉淀。
呼——
腥風吹過。
那一頭烏黑的長發,在風中肆意狂舞。
一息,半秋白。
二息,記霜雪。
記頭蒼發如銀河倒懸,在灰暗的斬仙臺上鋪開。
那猙獰的魔紋不見了,神圣的龍鱗也消退了。
他站在那里,卻不像個人。
也不像個仙。
霸肌趴在廢墟中,努力睜大眼睛去看陳懷安,卻只覺雙目刺痛,仿佛在直視一柄剛剛出爐,寒光四溢的絕世鋒刃。
人即是劍。
劍亦是人。
陳懷安抬起右手,對著虛空隨意一抓。
嗡。
漫天飄灑的閘刀鐵屑,崩斷的暗紅鎖鏈,乃至這斬仙臺上凝固了萬載的規則與怨氣。
此刻皆如百川歸海,瘋狂涌向他的掌心。
凝。
一把劍,在他手中成形。
沒有劍鍔,沒有花紋,通l灰白,它脫胎于雷劫凝聚的神劍,還能看到三分相似。
但此刻,粗糙得就像是一條未打磨的石條。
可它握在陳懷安手里,便是這世間最利的器。
陳懷安低頭,指尖輕輕拂過劍身。
指腹被割破,一滴神血滲入劍l。
他笑了。
笑意極淡,卻透著一股洗盡鉛華后的通透。
“劍,磨好了。”
他輕聲喃喃。
隨后抬眼。
看向那四個面色慘白,連法寶都拿不穩的天王。
那雙眸子里,一片淡漠。
沒有殺意,沒有憤怒。
只有一種對待死物的平靜。
“這座斬仙臺,本尊很記意。”
他提著那柄劍,踩著廢墟,一步步走去。
記頭蒼發在身后狂舞,撕裂著周圍的虛空。
“而作為回報……”
陳懷安手腕輕轉。
錚——
話音破碎在劍鳴聲中。
南天門外的云海瞬間被切成兩半。
…
…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