垃圾傾瀉口”并非一個具體的洞口,而是一片廣闊得令人心悸的斜坡地帶。無數的廢棄物——從破碎的器具、腐爛的有機物到閃爍著危險能量的未知殘骸——如同黑色的潮水,從上方更深邃的黑暗中緩緩“流淌”下來,堆積成一座座散發著惡臭和危險氣息的小山。遠處,隱約能聽到沉悶的轟鳴,那是下層能量不穩定波動時,將大量“垃圾”拋擲上來時發出的聲響。整個區域都彌漫著一種低沉的、仿佛無數細碎聲音混合在一起的“嗡嗡”聲,像是亡魂的囈語,又像是物質被緩慢腐蝕、分解時發出的哀鳴。
“跟緊我,別亂看,也別碰任何東西。”鄭瘸子低聲警告,他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。在這里,所謂的“路”就是在垃圾山之間蜿蜒的、勉強可以下腳的縫隙。
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,不時需要繞過一些散發著高溫或是不斷滲出粘液的垃圾堆。易子川甚至看到一具半埋在廢棄物中的巨大骨骸,骨骼呈現出不自然的紫黑色,上面還附著著一些如同血管般搏動的菌類。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,心臟怦怦直跳。
根據“百曉生”模糊的指引和蟲婆隱晦的提醒,“收尸人”老辛的據點應該就在這片傾瀉區域的某個相對“穩定”的邊緣地帶。尋找他,本身就像是一場賭博。
就在他們繞過一堆主要由破碎金屬構件堆積成的小山時,鄭瘸子突然停下了腳步,示意易子川噤聲。前方不遠處,一個相對平坦的空地上,竟然亮著一盞相對“正常”的、用某種生物油脂作為燃料的風燈。風燈掛在一個用粗大骨頭和銹蝕鋼板搭成的簡陋棚戶門口。
棚戶前,一個身影正背對著他們,佝僂著腰,似乎在地上整理著什么。那人穿著一身厚重的、沾滿各種污漬的皮圍裙,頭上也包裹著厚厚的布,看不清面容。他動作緩慢而專注,身邊放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瓦罐和一堆奇特的工具——有彎曲的鉤子、鋒利的骨刃,還有類似鑷子但頂端是細小鉗口的東西。
最引人注目的,是他正在處理的東西——那似乎是一具剛從垃圾堆里拖出來的、形態怪異的生物殘骸,大約有半人高,皮膚滑膩,長著蹼狀的肢足,頭部裂開,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。老辛(如果他是老辛的話)正用一把小刮刀,小心翼翼地從那殘骸的脊柱附近,剝離出一段微微發光、如同細線般的銀色組織,然后將其浸泡進一個盛滿黑色液體的瓦罐中。
整個場景透著一股專業、冷靜,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感。
鄭瘸子沒有立刻上前,而是靜靜觀察了片刻。直到那人將那段“材料”處理完畢,直起腰,似乎準備轉身時,鄭瘸子才深吸一口氣,邁步走了出去,同時刻意讓腳步聲稍微重了一些,以免突然出現驚擾對方。
那身影猛地轉過身。包裹頭部的布條下,只露出一雙異常冷靜、甚至可以說是麻木的眼睛,瞳孔在風燈昏暗的光線下微微收縮,像某種冷血動物。他的目光先落在鄭瘸子身上,尤其是那條瘸腿,然后掃過易子川,最后回到鄭瘸子臉上,沒有任何表情,也沒有絲毫意外,仿佛對他們的到來早已了然,或者根本不在意。
“打擾了,”鄭瘸子停下腳步,保持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,語氣平和,“可是‘收尸人’老辛?”
那人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慢條斯理地在那身臟污的皮圍裙上擦了擦手,他的手指粗壯,指甲縫里塞滿了黑紅色的污垢。過了好幾秒,一個干澀、仿佛很久沒有說過話的聲音才從布條后傳來,音調平平,沒有起伏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