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背對著入口,面朝亭外蜿蜒的水渠,一手執卷,一手輕搭在石幾上,姿態閑適得如同在自己家中賞月。
石幾上,一爐沉香正裊裊升起淡青色的煙氣,氤氳了他周身,更添幾分神秘莫測。
易子川和夏簡兮的腳步在亭外三步處停下。
托著木匣的手穩如磐石,易子川的目光穿透氤氳的煙氣,落在那個背影上。他沒有開口,只是靜靜站著,無形的氣場與亭中的靜謐分庭抗禮。
亭中人似乎并未察覺身后的來人,依舊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卷,直到一頁翻過,發出輕微的“沙”聲。他才緩緩地、仿佛帶著一絲意猶未盡地,將書卷放下。
然后,他轉過身來。
素白的面具覆蓋了大半張臉,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和一雙眼睛。那雙眼眸在朦朧的燈光下,呈現出一種奇異的、近乎透明的琥珀色,溫潤平和,深處卻仿佛蘊藏著萬年不化的寒潭,深不見底。目光掃過易子川手中的木匣,最后落在易子川的面具上。
“貴客臨門,有失遠迎。”清越溫和的嗓音響起,如同玉石相擊,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,卻又在無形中掌控著此地的每一縷空氣。“‘物歸原主’,不知這份心意,川先生可還滿意?”他微微頷首,語氣自然得仿佛只是歸還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失物。
易子川面具后的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,聲音低沉而清晰,直接撕開了對方溫情的表象:“物歸原主?易某不記得何時遺失了此等‘價值萬金’的舊物。東主這份‘心意’,分量太重,易某受之有愧。”
他向前一步,將手中的陰沉木匣穩穩放在石幾上,與那爐沉香并列,發出輕微的碰撞聲。“倒不如說,東主煞費苦心,以萬金為餌,引我二人至此,所圖之事,恐怕遠非‘致歉’二字所能涵蓋吧?”
他的話語直指核心,毫不拖泥帶水,目光更是如同實質的探針,試圖穿透那張素白面具,看清其下隱藏的真容與心思。
亭中,白衣東主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閃,隨即漾開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,如同寒潭微瀾。
“川先生快人快語。”他并未直接回答易子川的質問,修長的手指卻輕輕拂過石幾上那冰冷的木匣,指尖在星圖機關盒的暗紅印記上若有似無地停留了一瞬。
“‘所圖’二字,未免重。在下不過是想與一位故人之后,做一筆,或許對彼此都大有裨益的交易。”他的目光,似乎有意無意地,越過了易子川,落在了他身后緊繃如弦的夏簡兮身上,那眼神溫和依舊,卻讓夏簡兮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竄起!
“至于這‘萬金之餌’……”白衣東主的聲音依舊清越,卻帶上了一絲難以喻的深意,“比起匣中真正承載的秘密,以及它所能開啟的未來,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,川先生不妨將其視為,在下誠意的……敲門磚?”
“交易?”易子川的聲音低沉,聽不出喜怒,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穩定,穩穩壓住了亭中無形的暗流。他面具后的目光銳利如鷹隼,牢牢鎖住那雙琥珀色的眼眸。“易某孑然一身,身無長物,不知東主看中了我什么?又有什么東西,值得東主用一萬兩黃金,外加……”他的目光掃過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木匣,“……這等‘故人之物’作為敲門磚?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故人之物”四個字,既是試探,也是反擊。對方既然提到了“故人之后”,那這匣中之物,必然與這層關系脫不了干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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