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枝枝能看出來，張素芬其實什么都明白，但就是不愿承認。

或許是無可奈何，也可能是出于報復，想用自己的死來宣泄。

但這個方法，卻無比愚蠢。

陸枝枝接著說道：“你以為死了，王金寶會后悔，還是為你流淚？”

“但事實是，他很快就會娶妻，生了兒子，等你閨女大了，要個合適的彩禮便嫁了。”

“至于你的女兒，也只有大點的，會記得有你這個媽媽。”

見張素芬看了她一眼，陸枝枝便知道自己猜對了，才問：“還是你覺得，你死了，王金寶會后悔？為你流淚？”

“那你真的是想錯了，王金寶只怕會得意，一個女人為他去死，對他是最好的贊美。”

張素芬這才抬眼，情緒有些激動。

“憑什么，我要懲罰他，我要讓他后悔！”

“是他害死我的兒子，是他逼著我不得不要兒子！”

說著，又惡狠狠地說道：“他不是在乎自己名聲，那他以后肯定不敢再生了，我的女兒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。”

“我就是要讓他要不了兒子，讓他時時刻刻想著那個被他害死的孩子。”

陸枝枝說的沒錯，她的確是想用自己的死懲罰王金寶，哪怕想到他一絲后悔的樣子，那一切都值了。

“你是不是傻，你就是不去死，王金寶也不可能為了兒子，跟你離婚啊。”趙曉霞恨鐵不成鋼地說，又說道：“為這一口氣，值得嗎？”

張素芬自嘲笑了笑，這次看向她，低聲說“曉霞，我真的太累了。”

她這輩子就像個陀螺，一刻不敢停歇。

還未出嫁的時候，在娘家就有干不完的活，洗衣做飯，下地干活。后來嫁人了，她也不敢停，只有干更多的活，才能使自己平靜。

腦袋里好像有個聲音，或者念頭告訴她，只要活著，就要不停的干活。

她一旦停下來，就會不被需要，不再有價值。

這輩子，她實在是太累了。

曾經，再苦再累她都能堅持，覺得生活是甜的，覺得丈夫是愛自己的。

哪怕王金寶的話，會讓她痛苦不堪，但她依舊甘之如飴。

但現在，她連自己騙自己都做到。

她意識到，王金寶根本不愛自己，根本就瞧不上自己。

他每天看自己的眼神，猶如看一件垃圾，無比嫌棄。

王金寶讓她覺得，自己是世上最差勁的女人，最差勁的人。

她受夠了！

她一刻都過不下去這樣的日子，只有死，才能讓自己解脫。

張素芬低聲說：“你說得對，我就是個懦弱，不值得你們為我費心。”

趙曉霞沒想到，張素芬是這樣過來的，從前她知道素芬說自己丈夫如何好，但她自己卻始終悲傷的樣子。

那時候她不明白，既然幸福，為什么還要難過？

現在她終于明白了，這換做是她，恐怕會發瘋。

趙曉霞又心疼，又替她恨，大吼道：“過不下去，你就跟他離婚，你是不傻！”

“你看看我，沒有男人不照樣活的好好的，他看不上你，咱就不要，不稀罕。”

張素芬感激一笑，“我比不上你，我就是個沒本事的女人，除了洗衣做飯，啥也不會。”

她何曾沒有幻想過，但現實就是，她一個村婦，養不起三個孩子。

之前，她曾想過，生個兒子，生個兒子或許就好了。

但事與愿違，她甚至都不能當母親。

這或許，就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。

陸枝枝冷靜地看著她，問：“如果你有能力，是不是就離婚了。”

張素芬遲疑地點點頭，語氣肯定：“我也不想和他過了。”

自從發現男人的厭惡，她一刻都忍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