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修見秦玉樓認真了,反倒是有些慌了,悔了。
“別別跪了,起來吧···”
戚修權衡一陣,終于將“一九鼎”的原則給拋下了,他其實也沒真氣,不過是想強留著妻子在這里,兩人單獨處一陣子而已,順便給妻子一個下馬威。
那什么,關于那姓薛的,自顏邵霆一事兒后,戚修早早便將有關妻子在元陵的一切都打聽得清清楚楚了,除了那姓薛的,還有個姓劉的,鄰城還有個姓袁的表哥,戚修心里頭門兒清。
今兒個這一遭,要怪自然只能怪那姓薛的,當年將他的夫人害成那副模樣,現如今居然還有臉找上門來。
雖心里頭門清,仍舊有些不爽快,覺得妻子惹的風流債委實太多了,自然有些不由衷。
而眼下,甭管什么風流債,甭管什么下馬威,戚修只有些悔不當初了。
秦玉樓由始至終就當沒有聽見似的,也不說話,面上也無甚表情。
許久,這才抬手徑自擦了擦眼淚,垂著眼語氣平平的道了句:“既然妾德行有失,今日便在戚家的列祖列宗面前長跪請罪,以求寬恕,夫君···請回吧···”
細細聽來,那語氣有些清冷,且其中還殘留著一絲哽咽聲,令人聽之憐惜。
德行有失,或許戚修不過是隨口那么一說,諸不知這一罪證對秦玉樓而,是被扣下了多么大的一頂帽子。
她雖歷來云淡風輕,甭管旁人對她如何判定,無論是妖艷風騷,還是賣弄風情,亦或是水性楊花,此類種種批判于她而,不過皆是旁人嘴里的碎碎語罷了,傷不了她分毫。
可是這話從她丈夫嘴里說出卻到底不同了,就像是打蛇打中了七寸,正重她的要害,怎能不令人氣憤、受傷。
戚修聽了一時微怔,好半晌這才反應過來,急急道著:“不不用跪一整夜的,一···一個時辰就夠了···”
話剛說出口便覺不妥,見妻子抿著唇,戚修立馬緊緊的閉上了嘴,好一陣這才睜著眼說瞎話道:“一個時辰已經到了,可以起了···”
秦玉樓嘴角幾不可聞的抽動了一下。
戚修并不太擅長認錯,也不太擅長哄人,翻來覆去也就只有那么干巴巴的幾句。
說了好一陣見妻子仍不不語,像是鐵了心了。
戚修無甚法子,過了好一陣,只低低道了句:“要跪也別跪地上,咯得慌···”
見秦玉樓不肯用蒲團,猶豫了一陣,戚修來到秦玉樓面前,盤腿坐在了她的對面,忽然伸手去挪她的膝蓋。
秦玉樓雙腿麻了,只下意識的“嘶”了一聲。
戚修手臂微頓,然后忙將他的兩只結實寬厚的大掌墊到了她的膝蓋下。
因他的身形比她高大魁梧了一大截,眼下只能微微佝僂著身子,一座山似的大塊頭縮在她的面前,姿勢有些別扭,有些奇怪。
許是這個動作有些累,不久后,只見戚修頭一點一點的,然后偷偷瞄了她一眼,隨即只不漏痕跡將腦門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肩上。
秦玉樓:“······”
秦玉樓對戚修,脾氣向來來得快,去得也快,就在丈夫將手掌墊上去的那一瞬,心里的氣便早已不爭氣的消散了,不過是嘴硬罷了。
可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,便見他此刻表情似乎有些享受似的,秦玉樓頓時一陣久久無語。
她忍了忍,忍了又忍,依著這趨勢,怕是當真得在這里待上一整晚了。
這般想來,終究忍無可忍、有氣無力的開口悶聲問著:“夫君當真覺得樓兒德行不佳,有失婦德,是個朝三暮四、水性楊花的女子么?”
問這話時,臉上隱隱帶著一絲受傷與悲切。
戚修聞嗖地一下抬頭,又忙不迭搖頭,他怎么會這樣看她呢?
在所有人眼底,妻子賢惠、端莊、知書達理,行事做派間頗有股子當年祖母的風范,便是連一向喜怒難辨的祖母都對她甚是滿意。
雖然,在他眼中,妻子變臉有些快,喜歡生氣,也有些愛計較,但是大部分時候妻子對他還是十分溫柔體貼的,他喜歡她溫柔賢惠,也喜歡她計較惱怒,她的所有喜怒哀樂,他都愛看。
他從未看輕過她。
她為了他生兒育女,且忍常人之所不忍,一連著生了三,他心疼都來不及,哪里會看輕及嫌棄?
似乎總算是后知后覺的發覺妻子生氣、傷心的原因了,戚修有些后悔,有些憐惜,想要伸手去撫摸妻子脆弱的臉,可手還在妻子膝蓋下墊著呢。
于是,只將腦袋一點一點的湊過去,輕聲喃喃的如實道著:“你這幾日忙里忙外,不是忙活府中的事兒,就是忙著陪著孩子,已有整整五日未曾與我好生說過話了,為夫統共回京才不過十余日,夫人便失了新鮮將為夫撂一旁了,方才···方才不過是口不擇,胡亂語罷了,將你領到這兒,實不過是想要與夫人單獨處會兒···”
語氣中似也有幾分委屈。
說著,說著,見妻子雙眼一紅,戚修忙不迭急急將額頭湊過去,貼著她的額頭蹭著,道:“夫人,莫要再氣了,為夫知錯了···”
秦玉樓眼淚便又忍不住滾落了下來。
這個呆子。
死呆子,臭呆子。
有什么話明明可以直說的,偏生跟個小姑娘似的悶在心里,來拐彎抹角的折騰著她。
她權當是因著薛鈺那事兒呢。
哪里知道竟是這些彎彎道道。
當真是男人心,海底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