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見榮氏坐在侯爺跟前,一邊伺候著,一邊直緊張的往屋子里瞧著,侯爺倒還算鎮定,只一貫溫和和煦的雙眼里此刻隱隱透著一絲期待,裘氏端坐在一側亦是一臉關切,小伍氏與戚蕓坐在一塊兒,一個擔憂,一個緊張。
唯有老夫人紋絲不動的坐在首位,面上帶著一時凝重。
方嬤嬤將里頭安排妥當后,見這會兒顧媽媽在照看著,便立馬出來通報,方一出來,便見老夫人杵著拐杖立即起來,只由人攙扶著緩緩走了過去,沉聲問著:“孫媳婦如何了?”
方嬤嬤扶著老夫人道:“還未曾破水,少奶奶疼了一陣這會兒瞇著眼歇過去了,怕是還未到要緊時候,老奴吩咐廚房備了些食物,待少奶奶醒了用些兒,這會兒歇息存些體力,估摸著得到后半夜了,老夫人與侯爺太太莫不且先回去歇著罷,這里由老奴守著便是了···”
得知得到后半夜去了,老夫人只將有了三四個月身子的小伍氏及蕓姐兒打發回去了,又讓榮氏將侯爺送了回去,留下裘氏陪同一同守著,裘氏與方嬤嬤紛紛勸告老夫人,老夫人態度堅決,堅持留了下來。
末了,這才想起什么似的,扭頭問著裘氏:“修兒怎地還未歸?去派人通報了么?”
裘氏皺著眉道:“一早便去通報了,方才世子跟前的小廝墨玉打發人回話,說世子爺這會兒還在殿前議事兒呢?”
卻說好巧不巧,這會兒戚修還留在了養心殿,一同留下的還有楊家二老爺楊威,國舅爺楊韜,正在與陛下一同商議著北方一行事宜。
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什么,總覺得眉心一跳一跳的,心中頗有些不得安寧。
國事為先,現如今大俞正面臨著內憂外患,國事為重,因他于十余歲時,在外歷練,曾在赫南軍中歷練過兩年,對北邊一應事宜頗有幾分熟悉,此番陛下令他隨楊將軍一道前去,戚修自是義不容辭,想也未想便一口應下了。
許是,早在年前從北方回來時,便早已預料到了,只未曾料到事情來得這樣快這樣急,眼看妻子大著肚子即將臨盆,瞧著似乎還有幾分膽怯與對他的依賴,雖戚修深知妻子定會深明大義,但幾次欲又止,竟委實有些張不了口。
一連著拖了幾日,眼看明兒個一早便要出發了,竟還不知如何開口。
想著待夜里回時,妻子定又睡熟了,頓時頗有些發愁,他從不是個忸怩之人,眼下這幾日卻成了個拖泥帶水之人。
這一夜,徹夜未眠。
待從宮中出來時,天際隱隱泛起了一絲灰白。
城門外頭,遠遠地只瞧見墨玉一臉神色匆匆、燎急活急的迎了上來,戚修覺得不對勁兒,聯想到這日一整日的心神不定,頓時心中一緊,幾步踏了過去,沉聲問著:“可是夫人發生了何事?”
墨玉哭喪著臉道著:“大少爺,您怎么這會兒才出來,夫人···夫人要生產了,太陽落山時便吩咐人前來通傳了,這會兒只不知···哎,大少爺···大少爺您慢點···”
話還未曾說完,便將那戚修繃著一張臉,一個利落翻身上馬,絕塵而去。
戚修一臉緊張趕回府時,這時,外頭天色越發清明,遠遠只瞧見整個霽修堂燈火通明,人聲鼎沸,滿院子丫鬟婆子手中端著盆一陣跑上跑下,廳子里更是圍滿了人,而此刻從正屋里卻時不時傳來婆子的高喊聲“使力”、“忍著”,間或丫鬟們的焦急打氣聲“夫人,您使使力,小少爺馬上就要生出來了,世子爺馬上就要回來了”。
而更令人觸目驚心的便是妻子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,直直疼進了戚修的骨髓里去了。
戚修聞只緊緊地握緊了拳頭,雙腿忍不住有些發顫,這時卻忽而聽到里頭有人高喊著:“夫人,您別睡,你可千萬別睡,嗚嗚···您使力,世子爺馬上便要回了···”
仔細聽來,那話語中竟然夾雜著一絲哀求與恐懼。
戚修心里頓時一顫,只忍不住高聲喚了聲“夫人”,便紅著眼直直往里闖了去。
守在門口的婆子一時忘了攔。
原來,秦玉樓已經生了好幾個時辰了,早已痛到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了,沒有一分知覺了,她本就細皮嫩肉,歷來最怕疼了,可這一輩子經歷過的所有疼痛都比不過這一晚挨得多。
不過是憑著對丈夫的“怨念”苦苦苦撐了一整晚。
這會兒只覺得嗓子啞了喊都喊不出來了,只覺得全身上下竟無一分完好之處了,只累極了,意識在一點點的渙散,只覺得快要死了似的。
正在此時,只好似迷迷糊糊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,在喚著“夫人”,有人正一臉緊張的在她耳邊說著他來了,他趕回來了。
秦玉樓頓時鼻尖一酸,只覺得心口一陣氣急攻心,眼還未睜開,嘴里先忍不住委屈的大哭著大罵了一句:“你個挨千刀的死呆子,嗚嗚···”
眼皮子一掀,便瞧見一張放大的臉湊在了她的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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