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鎮是重鎮,也是第一個從叛軍手里拿回來的地方!
這地方拿回來就得治理了,因為運河很重要。
江南地區絲棉織品產量大、質量優,而北方卻相對落后。
南北物資互補的需求,使得運河成了核心的通道。
再加上遼東在打仗,南糧北運尤為關鍵。
夏鎮這個節點就必須拿回來,不能拖,拖得時間越長亂子也就越大。
夏鎮一收復,最先到來的就是商賈。
他們知道叛軍一定會走,他們也知道夏鎮在收復后一定是百廢待興。
事實上他們賭對了,如今夏鎮全是人。
商賈忙著租鋪子,運河對面的漢子過來當勞工。
運河是連通南北的主動脈,糧食、鹽、茶、蠶絲都在上面走。
京師餓不餓,運河可以說有一半的功勞。
也正因為如此……
運河也就成了諸多人的夢想天堂,也成了許多人養家糊口的唯一生計。
誰都想靠著這條河混個好日子。
所以,夏鎮一收復,人立馬就來。
最先開業的是住宿的鋪子,鋪子一開情色行業立馬就緊隨其后。
走南闖北的漕運船工有錢。
他們迫切的需要休息。
因為他們會利用這短暫的停靠把夾帶的私貨處理掉。
把私貨變現成銀錢,然后購買當地的特產繼續往北走。
在大明洪武和永樂年間那會,夾帶是違法的。
如今朝廷不管了,甚至準許漕船免稅搭載一定數量的私貨。
原先是每船最多攜帶十石,到了萬歷后就變成了六十石。
不這么搞沒辦法。
不這么搞就沒有人來當漕運船工了。
“守心,你可知道,先前的漕運船工是隸屬于衛所的軍戶,也叫漕運官兵,是世襲的,子子孫孫都干這行!”
余令點了點頭:
“我知道,我也是軍戶,后來呢?”
“后來么,日子過得苦,和軍戶一樣大量的漕運軍戶逃亡,漕運系統逐漸失控了,朝廷只能招募了!”
“所以就允許夾帶了對吧!”
左光斗點了點頭。
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,可漕運系統逐漸失控卻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講得清楚,說的明白的!
這里面還涉及到海禁的政策。
在沒海禁之前,沿著海岸線的海運其實是最主要的運送方式。
自從海禁之后漕運才開始逐漸替代海運!
左光斗跟余令講這些不是因為他愿意放下芥蒂。
左光斗愿意說這些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余令在不遺余力地教史可法。
從如何為官,到如何因地制宜的制定策略等等……
余令都是手把手的教。
左光斗不喜歡余令的為人和處世手段,但不代表他不認可余令的讓事能力。
在心胸這一塊左光斗最茫然。
余令既睚眥必報,可又盡心盡力。
這些可以作為家學的學問,余令卻一點都不藏私!
左光斗知道余令不喜歡自已。
可左光斗卻格外的不明白,余令不喜歡自已,按理也該不喜歡史可法。
可余令卻是對史可法格外的好。
連熟悉余令的錢謙益都不明白余令這是為了什么?
若說要個名分,史可法是不能投到余令門下的,余令想必也清楚。
若說余令不在乎這些,那余令這么上心到底是為了什么?
“當時的漕運官兵很累,既要負責造船、疏通河道,還要想辦法解決漕運這一路的各類花銷,這件事讓很多人不愿干了!”
“我想聽聽“耗”!”
左光斗覺得余令就是故意的,他一定知道什么是“耗”。
他故意不說,跑來問自已,說白了還是讓自已難堪。
“你都知道了還問我!”
“你是負責檢查百官的御史啊!”
“唉!”
左光斗重重地嘆了口氣,他就知道余令在給他難堪。
御史身兼監察之權,自已知道這些勾當,卻沒有行使權力。
余令口中的“耗”就是錢。
漕運官兵雖然過得苦,但那些負責漕運的官員卻不苦。
他們會在繳納糧稅的基礎上,額外加收一部分錢糧,作為漕運“費用”!
這個費用就是“耗”!
這個錢哪里來,自然是從漕運的官兵和百姓身上來。
為了讓這個更合理,這群人把這個搞成了明文規定。
朝廷明確規定,叫讓正耗!
為了更好的管理,運河上的官員就把漕運工作以招標的形式外包給那些大戶和大商。
如此就能躺著收錢了。
左光斗哪里能不知道這些。
余令知道左光斗知道,故意往這個話題上引。
余令就是想看看,自詡眾正盈朝的東林文人看到這些貪污手段要如何處理。
“所以,別當御史了,去地方讓官更適合你!”
左光斗看著余令沒說話,他被余令搞的很難受。
這個問題不難,但對他而太難了,御史知惡事而不去監察。
這還是御史?
“我知道你回答不了,所以,我勸你離開朝堂-->>,今日你們高舉的道德大旗,會成為壓死你們的山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