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的冬風肆無忌憚。
長安街兩側的店鋪的屋檐上掛著一尺多長的冰柱,調皮的孩童舉著竹竿大笑著跑過,他們走后冰柱碎了一地。
昨日下了雪,今日的京城就變得好看了起來。
屋檐上的土灰,巷子里的污穢,所有不好看的東西都被白雪調了色。
灰白,黑白,映襯著朱紅色的宮墻格外的艷,像是一幅水墨畫卷。
臨近年底,京城也到了最熱鬧的時侯。
一年的春夏秋冬要走完了,又要過年了。
大家都在期盼著,盼來年,家里的日子是不是會過的更好一點。
店鋪開始準備年貨。
木板門一拆,橫著一放,勤勞的伙計立馬就把貨物擺了上去。
鋪子一間間的打開,大街立刻有了煙火氣,嶄新的棉衣,嶄新的鞋子……
還有那些用來過年的對聯和年畫……
隨著灰蒙蒙的太陽升起,街頭有了人,走一路看一路,挑挑揀揀又一路。
伙計的笑顏里難掩失望。
近幾年也不知道怎么了,貨比三家的人越來越多了。
擱在以往,趕個大早,東西一買就窩在家里避寒。
近些年不成了,有些人貨比五六家才肯花錢買貨。
耳朵凍的通紅,一邊跺腳,一邊前往下一家,小伙計知道,是百姓手里沒錢了,都想省點。
小伙計不斷的祈禱。
祈禱那些大戶趕緊從被窩里爬起來,趕緊來買年貨,只要他們一來買自家的東西,其余人就會跟著買。
老百姓聰明著呢!
知道大戶人家的眼光毒,也知道鋪子的伙計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主,在大戶面前他們是不敢漫天要價的。
大戶家人多,管家精明且市儈……
他們一來伙計就會給底價,薄利多銷,也賣個好,大戶才是鋪子生意來源。
他們大戶一走,小門小戶的百姓就圍了過來。
過日子么,能省就省。
每年的冬日大家都這樣過,如今是大戶越來越有錢,百姓是越來越窮。
只待新年,希望有些好兆頭。
長安街盡頭的一處幽靜的偏宅,錢謙益從睡夢中醒來。
見主人醒了,貼心的侍女慌忙打來了熱水,準備了毛巾,烘烤著暖和的衣衫進了屋,開始伺侯穿戴。
窸窸窣窣半炷香,錢謙益忍不住打了哈欠。
小侍女是知心人,知道自家老爺喜歡什么,輕輕地拉開了窗。
窗外一景,臘梅正透著沁人心脾的幽香。
珊瑚姑娘端著米粥笑著走了進來,小侍女識趣的退下。
珊瑚姑娘伺侯著錢謙益開始吃飯。
熬得開花的米粥搭配脆爽的咸菜是涼涼君的每日標配,他的早飯幾乎不會有改變!
“家里昨日可有人去拜會?”
“老爺,昨日去家里的還是那些學子,他們寫了很多詩詞,見你不在,就擱在家里,希望你得空看一看!”
“嗯,知道了!”
錢謙益現在很少去看那些詩詞,不是說寫的不好,而是真的沒有那個心去看了。
要過年了,他也想好好的休息下,如今的京城全是事!
“可有外客遞帖子!”
見珊瑚笑著搖搖頭,錢謙益知道是沒有了。
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了余令,按理說余令應該來京城的。
莫不是他直接去遼東了?
他不知道余令在昨日就已經到了京城。
只不過還沒進城,正和秦良玉安排一起到達京城的人馬,就在京城右側的大營里。
蘇懷瑾也回來了,他現在畏懼回京。
人馬一進大營,曹毅均立馬就行動了起來,民夫攜帶著糧草開始進入大營,對遠道而來的客軍開始提供補給。
余令看了一眼,糧食都是好糧食。
這一點余令還是很記意的,薩爾滸之戰的失敗的確讓朝廷感受到了危機感,朝廷也想扳回一局。
按照這一路曹毅均的所……
朝廷這一次下了非常大決心。
不但起用了先前要上折子要斬李成梁的熊廷弼,還起用了多名老臣來填充內閣。
除了先前的內閣首輔方從哲。
年后,史繼偕、沈潅、何宗彥、劉一燝、韓爌、朱國祚、孫如游、葉向高等人也將重新回來。
告老的葉向高回來了!
讓袁萬里和林不見恨得直罵娘的葉向高又回到了朝堂上。
關于內閣,余令在早些年以為內閣就是一個方從哲來負責。
等到了解內閣之后,余令才知道自已把內閣想的太簡單。
內閣就是一個巨大的衙門,它的組成叫四殿兩閣。
內閣的組成包括四殿兩閣,四殿包括中極殿大學士,建極殿大學士,文華殿大學士,武英殿大學士。
兩閣文淵和東閣。
這些加起來近乎百人。
這些人是官,他們手底下還有專門跑腿傳遞文書的小吏,把官吏人數加在一起。
可想這個部門多龐大。
當初被萬歷喜歡的趙士楨就進了武英殿,大明數萬官員,大學士之稱可不是人人都有。
不但是美稱,也是實力和地位的象征。
內閣不但能協調六部,還掌控行政,兼管科舉考試、皇室典禮、修史等事務。
它的權力幾乎涵蓋各個方面。
余令知道方從哲是因為他是內閣首輔。
當初的余令和那些人一樣,以為內閣就一個首輔,權力大的沒邊。
等了解之后余令才發現不是一個人。
他們是一大群人。
內閣成立之初就是皇帝的秘書團隊,替皇帝處理政務的。
余令覺得先前的自已如井底之蛙,天真的以為就一個閣老,外加幾個閣臣。
轉了一圈的蘇懷瑾走了過來壓低嗓門道:
“剛才問了一圈,這一次朝廷是真的下定了決心,大批的民夫和匠人被征召,七月開始已經陸陸續續的前往了沈陽等城。”
余令聞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。
余令心里很清楚這是治標不治本,這樣讓是對的,但根源問題還沒解決,內斗才是最大的問題。
“我一會兒去和秦夫人匯合準備進城面圣了,你要不要一起?”
蘇懷-->>瑾望了一眼蹲在那里仿佛失了魂的吳墨陽,咬著牙搖了搖頭。
他心里還是過不了那個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