攝像機在水下繼續工作,我想我的丑態大概也全被拍進去了,扭曲,掙扎,真心的害怕。然后是抽筋,明明做了準備活動,卻還是出了狀況。
我只記得我是被李凱銳撈起來的,他滿臉慌亂,倒是很入戲,發梢上的水不停滴落到我臉上,我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,窒息感強烈只想起身咳嗽。
他卻一把把我推了下去讓我繼續躺平,然后就是拍打我的臉,查看我的瞳孔,“醒醒,沈眠。你會沒事的,你一定不能有事。”
之后我被他捏著鼻子做了人工呼吸。醫護人員很快趕到,我被罩了個氧氣罩臺上了擔架。
韓潛看到我的時候我正吸著氧望著天花板發呆。
他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,“你最近好像常常進醫院。”然后他轉了轉眼珠,“也常常上頭條。”
我有些羞愧,好不容易他幫忙把李凱銳那個事端壓制下去,昨天那個人工呼吸大概又可以被拿出來炒作一番。
韓潛卻沒再說話,只是順手幫我換了花瓶里的水,看了眼那里原來插著的花和卡片,笑了一聲,很利落的把里面的花束拿出來丟掉,“有些枯了,我正好帶了新鮮的玫瑰,剛才和嵐嵐去花園里摘的,換成這個吧。”
他利落的丟掉了之前的花束,心情很好一般的擺弄起他的玫瑰來。我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花,其實并沒有怎么的枯,只是花開的盛了,有些敗象罷了,換做是我,絕對不會扔掉的,李凱銳昨天才買來的花,他不便在這個多事之秋出面,只好留了個祝福卡片讓經紀人送給我,挺好的花,扔的有些早了。
韓潛大概知道我心里所想,倒是很好心的回過頭解釋了一句,“瓶子只有一個,只能插一束花。”他很無奈般的聳了聳肩,“那束花已經在花瓶里呆了一晚,我的玫瑰是今天新剪的,總不至于讓它在最好的年華里找不到棲息的花瓶在外面枯萎吧。”
我覺得他說的似乎很在理,但邏輯里卻總歸有點問題。可惜我現在進水的智商不太適合想這么深奧的問題。
他也很善解人意的轉換了話題,“怎么幾天沒見你倒是吃胖了一些,臉都變得大了點。”
韓潛語氣調侃,我知道是嘲笑,我那天其實離開了水面就好了不少,卻被李左右胡亂打著臉,本來臉皮薄,這么幾下,臉倒是有點腫。我甚至懷疑我最后不是因為溺水驚嚇昏迷反而是被打昏的。
我央求導演,能不能剪掉原作里那個水里掙扎場景。卻得到否定回答。
“這是一個感情轉折點,小高*潮,而且舒那種瀕死在水中的場景可以處理的很美,對整個片子處理上都是一個推動。”這還是大胡子上午說的話,我歷歷在目,最后走的時候他拍了拍我,“好好加油,這個片子成了,你不會再是以前的你。沈眠,你不能再拖了,你是女明星,這次不能一舉轟動成名,后面再想異軍突起幾乎不太可能。花都是有周期的。”
而我知道我在醫院里待不了很久,輕傷不下火線,《聲名狼藉》進度要趕,那場鏡頭不給切掉,那個黑暗的水池還是我要面對的。
而剛才就一直安靜著的韓潛突然側過頭來,“沈眠,你不會游泳。我可以找嵐嵐讓她試著修改下劇本,改掉那個鏡頭。”
我卻突然很憤怒,似乎那晚韓潛冰冷的臉,那晚肺部壓迫的感覺還在,“我不是因為不會游泳才拍不好,我在水里害怕,怕死。”韓潛可能是想幫我,可是以這種方式我卻反而有點不能接受。他是始作俑者,我對黑暗里水面的恐懼,都源自于他的狠辣手段。現在卻又是這樣一種姿態。
“試著修改劇本?這個是全劇里矛盾沖突激化點,你去讓韓嵐嵐修改,也只能讓她更加反感我更加看不起我,導演喜歡這個片段,甚至我自己也喜歡,可是我演不了。我一進到黑暗的水池里,就想到那晚上,我以為是真的要死。”
韓潛可以覺得我膽小我懦弱我無能,可是他不能用這么高高在上的態度粉飾一切,倒像是我天生就恐懼游泳池,而他幫我修改掉,我反而該給他莫大的感謝。
“這只是個電影,這個面對水的困境或者你可以幫我度過,可是以后我還要遇到更多的這樣的困境,我對水永遠都有陰影。”
大概沒想到我突然發難,他明顯的愣了愣,“我很抱歉。”
我大概真的情緒不穩定,理智上我絕對不能和我的投資人不合,于是只好眼不見為凈,拉過被子就蒙了頭。
卻聽到韓潛說了句“我會負責的。”平白讓我在被子里腿都忍不住一抖。_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