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一時間,永琪扛著小燕子,和簫劍來到了一條小溪邊。
“這里有水!把她放下來!”簫劍說。
永琪把小燕子放在草地上,小燕子兀自昏睡著。
“怎么睡得這樣沉?扛著她跑了大半夜,她都沒醒!會不會接連著被薰香薰了兩次,薰出毛病來?”永琪擔心的說。
簫劍脫下背心,在溪水里沾濕,弄了水過來。
“給她淋一點冷水看看!”說著,就把背心一絞,讓冷水淋在小燕子臉龐上。
永琪關心的低頭看著她,拍拍她的面頰,喊著:
“小燕子!小燕子……醒一醒!小燕子……”
小燕子陡然驚醒了,從地上一躍而起,對著永琪一拳打去,大喊:
“什么東西?什么冷冰冰的水,弄了我滿臉!我打死你……”
永琪猝不及防,被小燕子打了一個正著,捂著鼻子喊:
“哎喲!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,怎么眼睛都沒睜開,就先打人!”
“小燕子!看看清楚再動手!”簫劍急忙一退。
小燕子定睛一看,喜出望外,驚喊:
“怎么是你們?你們把我救出來了呀?”
永琪捂著鼻子,跌腳大嘆:
“哎!背著你跑了大半夜,累得我快昏倒,好不容易把你弄醒,就給了我一拳,把我的鼻子都打歪了!早知道,還是讓你綁在那兒算了!”
小燕子這才知道打了永琪,就不好意思起來,過去拉住永琪的手腕,要看他的鼻子,歉然的說:
“真的打到你了?給我看看!有沒有流血?”
永琪放開了手,對她一笑。
“哪有那么脆弱?你這個‘迷糊拳’,我還受得了!”
“什么拳?”小燕子沒聽清楚。
“你的這套‘拳法’,我只能給你取個名字,叫做‘迷糊拳’!”
簫劍忍不住接口:
“小燕子這個人,還可以取個綽號,叫作‘迷糊女俠客’!她劍法,是‘迷糊劍’,她的功夫,是‘迷糊功’!”
“那你沒有領教她的成語,是‘迷糊成語’,她的詩,是‘迷糊詩’!我最佩服她的,是她的那個‘迷糊運’!每次,糊里糊涂,就化險為夷了!”永琪笑著說。
“好好好!你們把我救出來,就為了嘲笑我!”小燕子氣呼呼的叫。
永琪振作了一下,笑笑說:
“不嘲笑你了!我們趕快歸隊吧!”
“我們在哪里?”小燕子四面看看。
“大概翻過這座山,離白河鎮就不遠了!我們沒有馬,全部要靠腳力,大家動身吧!不要再耽誤了!”簫劍說。
三人就洗洗臉,準備動身。小燕子好奇的問:
“你們怎么把我救出來的?”
“我們去跟那兩個香爐借了一點東西!哈哈!”簫劍笑了起來。
小燕子眼珠一轉,明白了。
“你們把那個李大人,黑衣人通通薰昏了?”
“可不是!”
“薰得好!那些黑衣人真不是東西!軟硬不吃,還差點害我……尿褲子……薰他一個昏天黑地才好!”這才想了起來,急急問道:“大伙現在在哪里呢?紫薇呢?金瑣他們呢?”
“希望他們已經在白河鎮了!”永琪說。
“那……我們趕快去白河鎮吧!”
三個人就匆匆上路了。
紫薇和爾康的情形,只能用一個“慘”字形容。自從大夫走了之后,紫薇一直蜷縮在墻邊,一動也不動。爾康焦灼的看著她,心碎腸斷了。
“紫薇!你起來,不要坐在地上,地上好冷,你如果再受了涼,怎么辦?你為什么一定要貼著墻呢?讓我扶著你,牽著你……把我當作你的墻,當作你的堡壘,好不好?”他蹲*子,去攙她:“起來!”
紫薇推開他的手,退縮著,爾康著急的說:
“我收拾東西,不等小燕子他們了!我們馬上回北京,可是……你不許再說要我娶晴兒的話,我們回去,面對皇上,面對你的病!如果難逃一死,也是我們的命!走到這一步,我承認……我也走投無路了!”
紫薇呆呆的、怔怔的坐著,雙手抱著膝,眼神空洞的凝視著虛空。
“紫薇,你跟我說話!求求你,不要這個樣子……”他去拉她的手:“你看不見了,我比你還著急,還痛苦!我知道你充滿了挫敗感,充滿了無力感。我恨命運這樣捉弄我們,但是,我仍然感謝上蒼,讓你活著!你看不見,真的沒有關系,你還能感覺,還能思考……”他緊握她的手:“你感覺得到我,看不到,又怎么樣呢?我時時刻刻,讓你感覺我,好不好?”
紫薇拼命掙扎,要抽出自己的手。他握緊她,不放她,炙烈的說:
“你不能不要我!山,還是有棱有角,天地,也沒有合并在一起!你擺脫不掉我!起來!不許再坐在這兒了!如果你不肯起來,我就要強迫你起來了……”
爾康彎腰去抱她,紫薇一掙,滾落在地,把自己拼命蜷縮起來,喊:
“不要碰我!不要碰我……讓我坐在這里,讓我想想清楚……不要碰我,離我遠一點!不要欺負我……”
爾康急忙縮回手去,又驚又痛:
“我怎么會欺負你?我要幫助你呀!讓我幫助你……”
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
爾康束手無策,覺得頭暈目眩,心力交瘁,快要支持不住了。
就在這時,門上傳來打門聲。小燕子輕快的聲音傳了進來:
“快開門!我們來了!”
爾康驚喜的跳了起來,急忙走過去,打*門。小燕子歡天喜地沖進門,永琪、簫劍笑嘻嘻的跟在后面。小燕子一看到爾康,就喊:
“爾康!我告訴你,那些黑衣人真是壞極了,他們用一個大網把我網住,堂堂大清朝的高手,居然用魚網……”她猛的住了口,看著臉色慘白的爾康,笑容全體消失了:“怎么了?發生什么事了?”
永琪和簫劍,已經發現縮在墻邊的紫薇。永琪困惑的問:
“你們吵架了嗎?紫薇,你為什么坐在地上?”
爾康看到他們三個,就像溺水的人,看到了船一樣。他已經拿紫薇沒有辦法,不知道如何去幫助她,也不知道如何幫助自己。他注視著三人,痛楚的用手支住了額,含淚說:
“紫薇從飛快的馬車上跌下來,撞到了頭……她看不見了!”
“什么叫‘看不見’了?”簫劍大驚,問。
“大夫說,可能過一陣子會好,也可能永遠不會好……紫薇,她崩潰了……我也快要崩潰了!”
永琪、簫劍、小燕子都大驚失色,全部呆住。
半晌,小燕子就沖到紫薇身邊,蹲*子去看她,喊著:
“紫薇!你睜大眼睛!看我……看我……”她用手扳住她的臉,仔細看她:“你的眼睛好好的,又黑又亮,我看不出一點問題!你不要怕!這個白河鎮上的大夫,完全不可靠,你不要被他的胡說八道騙了!他說不定是回憶城派來的壞蛋,故意這么說!我保證,你睡一覺,明天起床,就什么都看見了!”
紫薇聽到小燕子這樣一說,終于,“哇”的一聲,痛哭失聲了,邊哭邊喊:
“不會好了,不會好了!我知道,我瞎了!當初,皇阿瑪要我發毒誓,入伙我騙了他,我會失去爾康,失去我所有的幸福!現在,我應了誓……我失去了爾康,我失去了所有的幸福!”
爾康一聽,簡直痛徹心肺。他沖了過去,一把把紫薇從地上拉起來,抓住她的兩只胳臂,用力的搖了搖:
“你沒有失去我!你怎么會失去我!你把我想像得這么惡劣,這么不堪嗎?難道我們只能共歡樂,不能共患難嗎?用用你的頭腦,好好的想一想!如果易地而處,如果是我看不見了,你會丟下我不管嗎?你會離開我嗎?你會舍棄我,去嫁另外一個人,讓我孤獨一生嗎?”
“如果易地而處,你坦白的回答我,你會拖累我嗎?你舍得拖累我嗎?”
“我會!我舍得!”爾康大聲說:“我會賴定了你,我會依靠你,我會信任你,我會把那個無助的我,完完全全的交給你,因為只有你,能夠保護我,支持我,安慰我,鼓勵我,幫助我!”
紫薇又“哇”的一聲,哭得更加傷痛,她投進爾康的懷里,抱著他喊:
“爾康……爾康……爾康……我不忍心啊!我不要拖累你啊!我不要成為你的累贅啊……”
爾康痛楚的閉了閉眼睛,把她的頭緊壓在自己肩上:
“我知道,我知道,我懂。但是,我們是一體的,你的痛苦,就是我的痛苦,你怎能把我排擠在外呢?”
小燕子的眼淚奪眶而出,鼻子里唏哩呼嚕,不相信的喊:
“怎么會這樣呢?不可能的!永琪,你再去找一個大夫來!找好多好多的大夫來!”
爾康扶著紫薇,把她帶到床邊去,扶她坐下,說:
“不用了!我要帶她回北京!”
“回北京?”永琪驚喊:“現在回北京,不是自投羅網嗎?你看那些黑衣人,個個武功高強!皇阿瑪已經把所有高手都集中了,設下天羅地網在抓我們!回去,是死路一條!”
“可是……只有北京,才能找到好大夫……你們不要管我們兩個了,永琪,簫劍,你們保護小燕子繼續走,我和紫薇,回去接受命運!”爾康堅決的說。
簫劍定了定神,吸了口氣,說:
“你們不要先亂了章法!白河鎮是個小鎮,大夫說的話,確實不足以取信!但是,天下的好大夫,并不是只有北京才有。所有的大城,都有很多好大夫!聽我說,我們盡快上路,不走嵩山了,我們去洛陽!洛陽是個大城,不比北京小,那兒,一定有好大夫!而且,我一直認為,‘小隱隱于林,大隱隱于市’,在人口眾多的洛陽,我們反而不容易被發現!”
小燕子就拼命點頭,跑到床邊,抓住紫薇的手說:
“我們去洛陽!紫薇,到了洛陽,我們給你找大夫,你不要傷心,你不止有爾康,你還有我們啊!我,永琪,簫劍,金瑣……”她突然一愣,這才發現還少幾個人,不禁抬頭問道:“金瑣和柳青柳紅呢?”
爾康含淚搖頭。永琪、簫劍、小燕子面面相覷,大家的心都跌落到谷底。
其實,金瑣、柳青、柳紅正在山里當神仙。
這天,風和日麗,天氣不冷又不熱。金瑣坐在一張藤椅里,在農家的院子里曬太陽。柳青忙著用匕首削一根樹干,要給金瑣做拐杖。
“我還有多久才能走路呢?”金瑣問。
“不要著急,傷到骨頭,就一定要等它慢慢長好,急也沒有用!我給你做一副拐杖,你就可以撐著拐杖走路了!”
“可是……我好急啊,不知道小姐他們好不好?小燕子救出來沒有?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停下隊伍來等我們!”
柳青凝視了她一下:
“你就暫時不要再想你家小姐好不好?我告訴你,爾康,簫劍,永琪都是文武全才,每一個人都可以當十個人用,他們大家保護著她,照顧著她,她不會有什么危險的!倒是你,這個腳不好好的養好,走路會留下缺陷的!你這么完美,我一定不能讓你留下缺陷!”
金瑣心中一動,非常感動的看著他。
“我完美?你怎么會用‘完美’兩個字來說我?我哪兒配?”
柳青盯著她,忽然漲紅了臉,訥訥的說:
“我有句話想問你!”
金瑣心中一跳,也臉紅了,期待的看著他。
房門口,柳紅正要走過來,聽到柳青這句“關鍵”問題,就急忙縮回了頭,躲在那兒偷聽。
“什么話?”金瑣問。
“我想問你……我想問你……”柳青期期艾艾了半天,冒出一句:“你痛得好一點了嗎?”
金瑣一怔,有些失望:
“哦!好多了!不碰到它,就不怎么痛了!”
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,”柳青抓抓頭:“不過,我……還有一句話要問你!”
“哦?”金瑣凝視他。
“是這樣……你……”柳青咽了一口口水:“還想吃什么東西嗎?我讓柳紅下山去給你買!”
“不用,不用!我吃得很好!”
柳青低著頭,拼命削著拐杖:
“我……我……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……”
躲在門后的柳紅,快要急死了。怎么有人這么笨呢?那么簡單的一個問題,居然問不出口。問呀!趕快問呀!
“我想問你……你需要衣服嗎?我看你都沒有換洗衣服,要不要……”
柳青一句話沒有說完,柳紅再也忍不住,從門里奔了過來,對著金瑣大聲嚷道:
“我哥是要問你,你心里有沒有他?你喜不喜歡他?如果他要娶你當老婆,你愿不愿意?”
柳紅這樣一吼,柳青大吃一驚,手里的匕首,一不小心,就削到了手指。柳青跳了起來,匕首落地,手指滴著血。金瑣驚喊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