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崔雪蘅因親眼看到裴歡被人殺死后，就經受不起打擊，崩潰到精神錯亂，在醫院治療了一個月都不見好轉。

出院回到裴宅，崔雪蘅看見了她的女兒“春兒”，猝不及防地沖上去抱住了“春兒”，一個勁地喊著“歡歡”的名字，嘴里更是不住地喊道“媽媽在，你別哭，你害怕，歡歡回來了”。

那天，誰上去勸都沒有用，她用力到把“春兒”的胳膊都抓破了。

她將“春兒”搶了過去，事事親力親為，情緒也不會再像住院期間那么激動和發狂了，她在哪，就把“春兒”帶去哪，好似“春兒”真是她的女兒一般。

“春兒”那時候才三歲不到，每每哭鬧，崔雪蘅都會耐心哄她，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都給她。

因為醫生說崔雪蘅暫時受不得刺激，她只好忍下把女兒搶回來的沖動。

就這樣過了半年多，“春兒”開始叫崔雪蘅媽媽，每天穿著公主裙，脖子上掛著各種翡翠瑪瑙珠寶，富貴得不行。

杜萍每次看到女兒這般開心的笑容，有時候也不住地在想，“春兒”是不是當裴家的女兒會更好，更幸福些。

她的工資不低，但家里還有兩個兒子，以及一個侄子要養。

壓力其實也不小。

這個事情就好像成了裴家公開的秘密，誰也沒再提，沒再說，又過了幾個月，崔雪蘅的神志恢復了清明，主動開口要了“春兒”。

杜萍雖然很舍不得，見到女兒每次喊別人媽媽，她心里也很難受，但如果拒絕，她肯定是要離開裴家的。

這么高工資的工作，還有未來女兒優渥的生活，都會離她遠去。

只有女兒成了裴家的女兒，一輩子衣食無憂，以裴家的家風，肯定也不會虧待她這個失去女兒的母親。

掙扎了兩天，她到底是同意了。

就此，保姆之女“殷知春”搖身一變成了裴家大小姐“裴歡”。

可現在……

她的女兒被搶走了這么多年，聽親生女兒喊自己“姨”，她自己還勤勤懇懇地照顧崔雪蘅幾十年。

可到頭來呢？

崔雪蘅口口聲聲說疼愛她的“春兒”，恨不得將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，結果就是這么個疼愛法對嗎？

三分之二的遺產都給了自己那個一直看不上和怨恨的兒子，剩下的三分之一，還要和他的親生兒子分。

她現在只有濃厚的不甘和不平衡，以及巨大的失落在拉扯著她清明的神志在下地獄。

“杜姨？”

杜萍看她忽然眼睛發紅，神情有些怔愣，心里生出幾分擔憂，伸手扶住了杜萍的胳膊。

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，年少時期，面對杜萍她也會覺得心情復雜，但后來越來越大，也就慢慢看開了。

有些事情已經成為定局，就不用再去更改了。

何況，杜姨這么多年，也真是以她是裴家大小姐的身份看待的，向來溫和有禮。

此刻看她這般失態，她急忙又喊了一聲，“你怎么了？沒事吧？”

杜萍的思緒一下被拉了回來，她愣了愣，忽然就意識到了什么，晃了晃神，移開目光，尷尬地笑了笑。

“沒……沒事，讓大小姐見笑了。”

裴歡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她。

杜萍見她關心自己，心里還是很受用的，這么多年了，她一直陪在她身邊看著她長大，看著她成為一個優秀的孩子。

這會她也沒發愣，只好找個理由先糊弄過去，“沒，就是剛剛收桌子的時候，看到夫人寫的字，沒有之前有勁了，虛浮了很多，我看著……”

她擺了擺手，笑著安慰道，“瞧我這好端端的，也不知道在傷感什么，夫人的情況現在每天都在好轉，過不久就會恢復的。大小姐，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嗎？”

裴歡頓了下，唇角下壓，眸子里也染上一抹傷神。

這一點，她其實早就發現了。

崔雪蘅也是有一手好字的，但現在手上力道有限，下筆很是虛浮無力，字也就沒那么好看了。

她笑了笑，“沒什么，只是看您忽然站在這里發呆，過來問問，廚房那邊應該快做好飯了，您準備一下吧，我現在去拿飯前吃的藥。”

杜萍滯了一瞬，笑著應下，“好，我現在就去廚房看看，幫著她們快點把午飯弄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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