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,王經于峨眉后山荒廢道觀中,見一怪樹孤生,枝椏虬結,上結一果,形似嬰兒,膚如冷玉。王經鬼使神差,竟對那果傾吐怨懟,“恨吾不及兄,愿得兄才!”
此后,常往觀之,常訴心郁。
日深愈久,
那果竟愈似王倫!
及至科考之期,果熟蒂落,化為“王倫”,混入考場。
與真兄答卷如出一轍,筆跡,文思分毫不差。
主考官駭然,疑為舞弊,遂將二人拿下嚴審。
真王倫百口莫辯,而那“鬼生人”卻對答如流,舉止從容。
此事轟動一時,人心惶惶,是為“鬼生人”最早之記錄。
因其果酷似人形,亦有野錄稱其為“人參果”,然此果,非傳說中那食之長生的福果,實乃詭孽之物!」
“……”
三十幾個‘鬼生人’,陸續成形,姬瑤滿臉恨意,直指江蟬!
“給我撕碎他!!”
那些個‘鬼生人’,包括那個冒牌的‘江蟬’,立刻動了!
它們身上散發出獵獵鬼氣,悍不畏死地撲向了江蟬,它們的力量,速度與本體相差無幾,有的手中還拿著原本的武器,撕裂陰風!
江蟬眉頭微蹙。
這鬼生人確實詭異,可他沒時間也沒興趣和這些‘冒牌貨’繼續糾纏。
“鬼技…”
冰冷的話語吐出。
嗡——!
一輪巨大,渾濁,仿佛由黃泉濁水凝結而成的鏡面虛影,迅速在江蟬身后上空浮現,那鏡面之中,倒映出的不是現實景象,而是下方所有撲來的‘鬼生人’,以及姬瑤和她身后那棵慘白鬼樹…它們身上犯下的種種罪孽!
“孽鏡臺!!”
欺壓、掠奪、傲慢、羞辱…種種陰暗、不堪的片段,形同走馬燈般在鏡中閃過!
江蟬不知道這些映照出來的罪孽,是屬于姬瑤一個人的,還是分別來自這些‘鬼生人’的原身,抑或真是從這些‘鬼生人’身上照出來的??
這不重要,
重要的是確實對它們生效了。
嗤嗤…!!
一股若有似無的紅蓮業火,驟然在每一個‘鬼生人’,包括姬瑤以及那棵鬼樹身上升騰而起!
那火焰沒有溫度,卻讓它們紛紛發出了凄厲哀嚎,那些‘鬼生人’沖過來的勢頭,頓時變得遲緩,僵硬,渾身冒出滋滋黑煙,那棵巨大的鬼樹更是劇烈顫抖,仿佛承受著某種巨大的酷刑。
但這還不夠!
江蟬面無表情,心念再動。
“鬼技……”
嗡…!!
一股更加宏大,更加森嚴,仿佛代表著這方天地規則本身的恐怖威壓,驟然降臨!
入眼所見,紅霧倒卷,焦黑的大地與暗紅的蒼穹,仿佛發生了顛倒錯亂!
地面隆隆震顫,一座巍峨,古樸,散發著陰森氣息的森羅公堂,拔地而起,巍然矗立在猩紅鬼霧之中!
公堂之上,匾額高懸,四個蘊含無上威嚴的鬼字……
明!鏡!高!懸!
一輪黃泉照影般的孽鏡臺高懸于頂,江蟬的身形,不知何時已端坐于那公堂主位的高案之后,他的面容模糊,唯有那雙冰冷的眼眸清晰可見,仿佛九天之上俯視眾生的神祇。
那案桌之上,一個通體漆黑,插滿了朱紅判令的簽筒,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規則之力……
鬼技…大判!!
江蟬伸手,從那黑色判筒中,隨意抽出了一根細長的判令。
那判令非金非木,觸手冰涼,上面刻寫著一個古樸的刑罰名目。
他全然沒有低頭看那判令上具體寫著什么,只是屈指一彈。
啪嗒!
那根細長的判令…清脆地落在下方焦黑的地上。
一個冰冷,宏大,仿佛由無數幽冥鬼神共同宣讀的審判,直從那鬼霧籠罩的紅暗天穹上倒灌下來,響徹這方地域…
「鬼…薪…白…粲…!!」
敕令即出,規則立顯!
本就暗淡的天光,驟然間徹底熄滅,仿佛是被一只巨手遮蔽!
一座比森羅公堂更加龐大,更加陰森,完全由一條條粗壯漆黑的鬼木,搭建而成的恢弘古廟,轟然拔起!
廟宇周圍,一棵棵高大聳天的鬼木巨樹,破土而出,瘋狂拔高!
廟前空地,一口巨大得仿佛湖泊般的陰鍋支起,鍋下燃燒著幽幽鬼火。
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,伴隨著一陣鎖鏈拖地的嘩啦聲響,一個個身皂隸服,頭戴尖頂高帽,臉色青白面無表情的陰差,緩緩從虛影走向凝實!
它們手持著沉重的鐐銬,和帶著倒刺的鎖鏈,套向每一個被孽鏡臺年業火焚燒著的‘鬼生人’!
這是一種…源自秩序與規則的力量,那些鬼生人空洞的眼中,竟也流露出了最原始的恐懼,但它們根本無法抵抗!
那些鐐銬和鎖鏈,仿佛天生克制一切罪孽的存在,一套上便如跗骨之蛆,將其死死鎖住,無法掙脫。
所有男的被粗魯地推搡著,押解到那些參天鬼木之下,沉重的巨斧被塞到它們手中,在一條條鞭刑招呼之下,它們用盡全部力氣揮動斧頭,砍伐著那堅逾精鐵的鬼木,每一刀砍下去都火星四濺,發出沉悶而又巨大的轟鳴。
有已經砍倒的巨大鬼木又壓迫著讓它們扛起,步履蹣跚地運往那座龐大的鬼廟。稍有懈怠,陰差手中那纏繞著黑氣的刑鞭,便毫不留情地抽下去,打得它們肉身開綻,魂體動搖,傷口逸散出縷縷黑煙。
女的則被驅趕到那口巨大的陰鍋旁,被迫劈砍著同樣堅硬的鬼木柴薪,投入鍋底那詭異的綠火中,或者從一個巨缸中挑水,或者站在搖搖欲墜的高臺之上,麻木地攪拌著鍋中那粘稠翻滾的,不知是何物的惡臭黑湯。
整個場面,仿佛是展開了一幅陰曹地府的勞役畫卷,所有的‘鬼生人’都失去自由,成了囚徒苦力,在那秩序與鐵律的驅使下,永無止境地勞作!
然而,在這片強制勞役的場景中,卻有一人豁免了最初孽鏡臺的審判!
姬瑤…!
就在孽鏡臺光芒籠罩她的瞬間,她脖子上佩戴的一串白玉項鏈,驟然爆發出陣陣清光,那清光形成一個圓潤的光罩將她護住,微微的隱去了她的身形。
那能照射出罪孽的紅蓮業火,竟被短暫地隔絕開了片刻,那項鏈隨之“咔嚓”一聲碎裂,光澤黯淡,但也為她爭取到了一瞬至關重要的喘息之機……
“sss級…!!!”
看著高據公堂之上那威若神祇的江蟬,以及周圍恍若地府勞役般展開的場景,姬瑤徹底的慌了神,她的眼中終于流露出一抹極致的恐懼,她毫不猶豫,再次溝通身后的金棺!
那下等金棺,光芒再閃!
這一次出現的…是一頭羊。
一頭通體赤紅,沒有半根毛的羊。
這只羊的四蹄和頭頂彎曲的角,是深邃如墨的漆黑,渾身帶著一道道邪異的黑色紋路,仿若天然生長而成。
更為詭異的是,在那頭紅羊的背上,側坐著一個女人……
那女人全身包裹在粗糙的寬大麻衣之中,頭臉也被厚厚的孝布層層包裹,只露出一個模糊的下巴輪廓。一動不動,仿佛一具早已僵硬的冰冷尸體。
紅色的羊,馱著一個披麻戴孝的喪女。
一股陰寒,不祥,極致詭異的氣息,瞬間彌漫開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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