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德昌自帶了一壇子酒,恭恭敬敬地給鄭懷城倒上,笑道:
“要說我們瓦窯大隊能有今天,以前是鄭領導的功勞,現在是瑞剛的功勞!他以前啥樣,現在啥樣,變化有目共睹。而且一身的本事,把車間整得紅紅火火。現在都干上重點項目了!”
“還不是師父手把手教的!”不知道是誰在角落里喊了一嗓子,頓時引得滿屋子笑聲。
劉永才朝鄭懷城道:“就算不提從前,單說瑞剛能有如今的變化和能耐,全靠您教導有方!所以,我們全村都感激您!”
鄭懷城這才意識到,別人把趙瑞剛的成績和功勞,都安在了他這個當師父的頭上。
連忙解釋道:“他能有如今的成就,我可沒幫上什么,全靠他自己!”
然而這話說出口,并沒有太大的說服力。
在外人聽起來,更像是作為師父的自謙之語。
趙瑞剛給鄭懷城遞了個白面饅頭,笑道:“師父,既來之則安之,您既然已經搬過來了,就踏踏實實聽大伯他們的安排。再說,您又不是白吃白喝,您從今天開始是瓦窯車間的技術顧問了!”
因為隨著鄭懷城一同回的瓦窯村,穆心蘭也被拉著一同來了食堂。
但全程,她的心思都不在飯菜上。
“來,小穆同志,嘗嘗這個!”劉永才也熱情地往她碗里加了塊雞肉。
穆心蘭擠出個笑容道了謝,心里卻有些別扭。
畢竟,她現在仍然是一零二所的實習技術員。
而這個身份,出現在這桌專為歡迎鄭領導的宴席上,顯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所以當眾人再次舉杯歡迎后,她便找了個借口,回到趙瑞剛家去找劉彩云了。
家里,劉彩云正映著燭光給小鈴鐺補褲子。
小鈴鐺已經快三歲了,跟在鐵蛋他們幾個哥哥后面,天天不是爬墻頭就是爬樹,褲子的膝蓋位置破了一塊又一塊。
“彩云姐,”穆心蘭攥著衣角,聲音壓得很低,“剛才在飯桌上,我分明就是個外人。”
晚風徐徐吹進屋內,吹起了她額上的頭發,露出眼底的糾結。
“我感覺以前走了不少彎路。一零二所實習技術員這個名頭,讓我連給鄭領導敬杯酒都不敢。”
劉彩云停下手中的動作,看向她:“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?”
穆心蘭猛地抬頭,今天下午幫鄭懷城整理資料時候,他用布滿老繭的手仔細撫平一張殘破圖紙時候的畫面,總在眼前回放。
他絮絮叨叨說的一些對廢墟的看法,也總在耳邊回想。
讓她突然覺得,真正的工業信仰,也許并不在那些光鮮亮麗的研究所里。
穆心蘭突然握緊拳頭:“我想通了,我也想留在瓦窯村,給鄭領導當助手,幫他一起整理資料。
她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車間,聲音逐漸堅定,“也為我心里的疑問尋找答案——比如那些沒解開的難題,那些還看不清的出路……”
劉彩云不由笑道:“這是好事兒啊!”
邊說邊握住了穆心蘭的手,“鄭領導正愁缺技術的幫手。我們村更盼著留下你這樣的人才!”
但見穆心蘭咬著嘴唇不說話,劉彩云心下了然:“是不是犯難怎么開口?”
穆心蘭的睫毛輕輕顫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