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?死了?”云初師面色頓嚇得些許蒼白,音色中透著些許顫抖:“小哥,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,可莫說胡話。”
店小二這人嘛,還算質樸老實,但就見不得他人懷疑自個,當下就急了,音量都陡然提高:“怎會不是?昨兒個我和我家媳婦兒上寺上香,還瞧見那家兒子點了三盞長明燈,可不是死了嘛?再者這街坊鄰里平日里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,為何就近幾日都瞧不見那老夫婦的影了?可不就沒了嘛?”
“三盞?這長明燈不是常道青燈一盞伴古佛前,歸途此去前塵夢散,一朝得路凌益青云嗎?又怎會是三盞?莫非青燈明火令小哥昏眼認錯了人?”云初師惶惑不安,手絞著帕子,皺出一道道褶痕。
店小二擺手:“哪能啊!他那日可就在我不遠處,斷然不會認錯的。”
那店小二見小姑娘臉色一會蒼白一會失血的,語氣登時就軟了幾分:“姑娘,出門在外小心為上,這世道看似平靜無津,實則破敗不堪,暗藏危機。任憑官爺再如何縫縫補補,總是有些瑕疵裂隙的。”
末了,他又補充道:“但顏官爺都被人報復了,這種事雖被壓下來了,旁人不曉得,但我這心里可跟明鏡似的,可不就是前年那檔子事嘛。”
可不是整個清桑郡都曉得的事?
子桑寧插話:“前年發生了何事?可否請小哥細說?”
“欸,客官你有所不知啊……”店小二登即來了話頭,擠開張家老二站在了他們面前:“前些年啊,華光山上出現了一群山賊,可專門干的是私販鹽鐵,走私藥材的勾當營生。當初沒有人知道,后來他們合伙失敗,然后暗地內便有人去衙門告了他們。顏官爺大顯身手三月之內緝拿山賊頭頭歸案,擒賊先擒王嘛,剩下的那群人也是嚇破了膽,聞聲都跑了。但是……”
店小二停頓了下來,自以為壓低了聲音,又繼續說道:“前些日子,我聽說衙門走水了,顏捕頭的尸首都燒得面目全非了,好像是有賊人闖入了衙門……”
“法網恢恢,疏而不漏,官爺已然盡力查辦,你這廝再在這說胡話,危聳聽的,就到后廚搭把手刷碗去。”張家老二這廂正被夸得樂滋滋的,可不愿看到小廝說這般不著厘頭的話,一巴掌扇到店小二后腦勺上去。
店小二疼得“哦”了一聲,趕忙認錯,只得悻悻地閉嘴。
“張老板此話有理,定是小哥瞧花了眼,若真是兇案,那官爺不日必定能將兇手緝拿歸案,絕不讓無辜之人蒙受冤屈……”
云初師說得一臉正氣凜然,義憤填膺。
就差端坐公堂之上一拍驚木斷生死了。
張家老二都不禁想拍手稱快。
“確是確是,我們老百姓哪能管到那些去,那是官爺該操心的事……”
酒樓外沿燈籠桿上挑著一對大紅燈籠,竹籠漿紙上糊著大紅喜字,下面留著長長的飄穗,風一呼而過,唰唰響。
清桑郡大街小巷上貼滿了告示,人群密集,一大堆人外一圍內一圍的圍在那里。
眾人皆盯著糊在上面的告示議論紛紛,但大家伙兒都沒個準信。
告示上還附了一幅小像,但大家你問我我問你都不認識,瞧著面生得很,都不像這附近的人。
“這上面說了什么啊?誰出來給大家伙兒念念?”人群中有人發聲了,大家都點頭。
“對啊,大伙兒都看不明白……”
人群中走出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來,衣著體面,撫著山羊胡子,一副德高望重,學識淵博的形象。
他靠近了告示,大聲念了出來:“賊人王易乃前年斬首江洋大盜之后人,挾私報復,暗害官差。竟賊心不死,夜潛官府,縱火燒尸毀壞證物,危害一方。現官府已緝拿歸案,即刻斬首示眾。望各位鄉親,若發現有心懷不軌者,可即刻前往官府報案,肅清逆賊,共創清明。”
有人朝著那幅小像吐了口水:“呸,竟敢暗害顏大人,就該千刀萬剮。”
眾人再次附和起來:“幸好官爺把他綁起來了。”
旁側的中年婦女挎緊了胳膊上的挎籃:“喲,這亂臣賊子竟這般大膽,敢縱火燒尸,可怕可怕。”
一中年男子插了話:“可不是嘛,還好官爺捉住了他們,要不然的話,可不敢想象啊……”
“大家伙兒還是回去仔細看看,近日有沒有啥面生的人吧,可惡著呢,保不準又是啥江洋大盜……”
“走走走……”
人群再次散去一波,又圍上了一波。
那老者立在原地撫著山羊胡子陷入沉思。
良久,他也慢慢走開了。
風依舊呼嘯,雪還在落著,幡在飄飄。
告示在他身后越來越模糊,人群也越來越模糊……_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