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朝小屋方向看了一眼,玻璃窗里透出暖色的光,并未見周沉身影。她迅速換上那套運動服,袖子長出半截,褲腳拖在地上,她不得不卷了好幾圈才不至于絆倒。
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脖子上,溫久抱著換下來的臟衣服往回走。
今晚是個好天氣,這里遠離城市燈光,天空的星子都看得很清楚。她呼吸了一下空氣,這就是自由的味道。
她抱著衣服進門時,周沉已經在客廳里打了地鋪,看見她便說:“你睡房間。”
說完,他便躺下了。
溫久想說什么,卻見他已經閉上了雙眼,似乎懶得跟她交流。
溫久只好把話咽回去,默默地走進房間,放下臟衣服后,想將門反鎖,卻發現門鎖是壞的,她在那張窄又硬的木板床上躺下。
她白天睡了很久,晚上泡一泡海水,感覺人很精神,躺下去的時候并沒什么睡意。并且外面睡了個陌生男人,溫久還是有點不適應。
周沉看著不像壞人,只是人心復雜,過去的這十年里,她遇到的好人真是太少太少了。
四周很安靜,靜得連不遠處的海浪聲都能聽得真切。
溫久的眼皮子開始打架,沒過一會,她便合上雙眼,沉沉睡去……
第二天早晨,溫久醒來時,窗外已經天色大亮。
屋子里依舊很安靜,只是屋外隱約傳來說話聲。
溫久翻身下床,輕手輕腳地出了臥室,走到了大門邊上。
木板上站著幾個人,周沉背對著屋子,身邊圍著四個男人,個個身材魁梧,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。
不知道在討論什么,他們的表情都很嚴肅。
“沉哥……都要騎在我們脖子上拉屎了,你還要忍到什么時候?”
周沉正要回答,忽然瞥見小屋門口的身影。
他這一轉頭,惹得其余四個男人也紛紛轉過頭,視線齊刷刷地落向溫久。
周沉站在最前面,眼神復雜難辨。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,讓他看起來像一尊冷峻的雕塑。
“早上好。”溫久主動打破沉默,聲音比預想的要穩,“我打擾到你們了嗎?”
“海螺姑娘?”其中一個紅頭發的男人面露驚喜。
周沉的氣場瞬間冷了幾度,紅發男似乎也察覺到了,立刻收斂了笑容,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。
“我叫溫久。”溫久向前幾步,伸出手,“很高興認識你們。”
這個簡單的動作,卻讓氣氛變得古怪起來。男人們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的手上,那只手纖細修長,手型很漂亮,卻布滿了細碎的白色傷疤,仿佛被無數細小玻璃劃過。最顯眼的一道從虎口延伸至腕部的猙獰疤痕,已經泛白,但依然能想象當初的傷口有多深。
男人們面面相覷,不約而同地看向周沉。
等周沉點了頭之后,男人們才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,一個個伸手。
“阿泰。”寸頭男第一個伸出手,看著是糙漢,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。
“叫我老k就行。”紅毛男第二個上前。
剩下兩人也依次自我介紹,皮膚最黑的那個叫海膽,話最少。戴眼鏡的斯文男人叫林書。
溫久一一握手,注意到每個人與她接觸時都出奇地小心翼翼,而且都會不自覺地瞥一眼周沉方向。
“還有事嗎?”周沉目光落在溫久臉上,沒多少熱情,極冷淡的一個人。
溫久剛想說話,肚子卻先發出兩聲咕咕叫。
這聲音不小,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,并且都明白這是從哪里發出來的。
溫久略囧。
男人們這識趣地移開視線,望天的望天,看地的看地。
“麻煩。”周沉冷冷地丟下這兩個字,對其余四個男人說:“你們先回去吧,那件事晚點再說。”
“好。”
“沉哥再見。”
四個人轉身就走。
周沉又叫住紅毛男,“老k。”
“沉哥。”
“你手機借我用一下。”
紅毛男愣了一下,好像這個請求很出乎他的意料,但也沒有多問,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磨損嚴重的智能機,遞給周沉。
他們走后,周沉回了小屋。
溫久跟在他身后,走進廚房的時候,冷不丁前面的人停了一下腳步,溫久猝不及防地撞在他后背。
男人身形一僵,溫久往后退了兩步,對上他的眸光,“抱歉,我……”
手機遞到了她面前。
“?”溫久不解地看著他,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周沉道:“拿這個手機,給你家里人打電話,讓他們過來接你。”
溫久沒接手機。
周沉皺眉,“怎么?不愿意讓家里人來接你?”
溫久搖頭,“我父母都死了。我沒有家里人。”
周沉倒不意外,視線掠過她的小腹,“那就打給孩子父親。”
溫久低下頭。
周沉的眉心皺的更緊了,“我這里什么都沒有,也照顧不了孕婦,我也沒有特別愛助人為樂的習慣。救你,純屬意外。我不管你從前經歷過什么,都不要在我這耗下去。”
說完,他沒有再看溫久,把手機放在了桌上,轉身去廚房燒飯了。
溫久拿著手機,卻不知道該打給誰。
她唯一能打的電話,只有蘇玲。
可是蘇玲的電話號碼,她壓根不記得。
蘇玲給她準備的那些東西,也早就隨著漁船一起沉了。
她現在聯系不上蘇玲。
她也不可能再回榕城。
廚房里的聲音停歇,周沉端著一碗金燦燦的蛋炒飯走出來,將碗往她面前一放,“吃吧。最后一頓。”
“周沉。”溫久忽然叫他。
周沉身形頓了頓,轉頭看向她。
“可以不可以讓我留下來?我什么都肯做。”
周沉望著她,聲線平靜,“我這里不需要人手。”
溫久咬咬唇,乞求的話到了嘴邊,說不出口。
她看出來了,她對于周沉來說,可能是累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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