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州的老城區其實有兩種說法,一是七八十年代之前,甚至是民國時期或更早的衛城,這一般指的是上開區老城里一帶,畢竟早期衛城的城墻、城門都在老城里之內,再往外看,都是一片開挖,早年間開挖之地唯一有人的就是北城,那是因為北城產鹽,最早將鹽堆起成山,下雨的話,鹽便形成了一大坨,而那個地方最后也被稱為鹽坨。
而另一種說法,則是建國后天州城擴建,有了市內六區,這里的老城區,便指的是上開去和洪橋區的交界一帶,八九十年代以后,洪橋區一直處于經濟開發的滯后區,但卻保留了早期市民的底層市井風,說是窮也沒錯,但的確老風、老味兒。
而羅旭姥姥家,便在洪橋區的一個三十多年房齡的老居民樓。
樓間距小、綠化不多,甚至連小區門都很小,要不是前幾年的改造,汽車都很難進去。
當然,現在也進不去。
老小區的特點就是地方小、人多,如今車成為了家家戶戶的必備品,別說樓下了,就連小區口都停滿了。
所以羅旭只得在稍遠的地方找了個停車場,然后步行近一公里的路程。
一路上,羅旭和劉桐拎著菜,韓蓉、羅燕娘倆則挎著胳膊走在最前面。
羅強則走在最外面,一邊走,一邊低著頭抽煙,他本來話也不多,跟個隱形人似的。
正走著,羅旭接到了于雷的電話。
羅旭便和他簡單說了一下今晚有事,讓他直接回家,不過于雷卻有些擔心,畢竟昨兒老宅有人爬房頂,所以便說自己打算過去盯一盯。
羅旭想了想,這倒是周全,雖然自己已經把老爺子的壺換了,但要是真有人來,也難免嚇著老爺子。
“行,雷子,那就辛苦你去一趟,不過我家鎖門了,你直接去老爺子那吧!”
“好,反正上次也去過,我就在院子里蹲著,不礙著老爺子歇著!”
于雷說完,便掛了電話。
不得不說,這通電話讓羅旭蠻感動的。
他沒想到,這件事會讓于雷這么上心,按理說,這都不是他工作的分內之事。
這哥們,是真能處!
很快,羅家幾口子便走進了樓門,爬上了五樓。
幾聲敲門,只見門開了。
來開門的是韓麗梅的閨女,張雪。
見韓蓉幾人,張雪的臉色沒什么變化,也沒說什么,只是轉頭朝著屋子里喊了一聲。
“媽,我大姨來了。”
“行,進來吧。”
韓麗梅主人般的語氣從屋內傳來。
羅家人聞聲無不尷尬,不過韓蓉還是強擠出笑意走了進去。
這房子不大,四十多平。
由于韓家八十年代末就在這里住,所以屋里是滿滿登登的,老式立柜、玻璃柜門、漆皮斑駁的老桌子,還有一些該扔、不該扔的隨手堆在墻角的雜物。
讓孩子們把菜放下,韓蓉便進了禮物:“媽,吃飯吧,剛炒的菜,咱趁熱。”
屋里的炕上坐著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。
老太太有些瘦,所以一臉褶子很明顯,眼皮稍顯耷拉,嘴角朝下撇著,穿著起球的棉褲、駝色毛衣,外加一個黑色的棉坎肩。
正是韓蓉的母親,蔣玲。
“趁熱嘛啊?我這正和孫姑爺聊天呢,要說還是老二家會找,人家有出息,科長呢!”
蔣玲稍顯嫌棄地說道。
韓蓉頗為尷尬,她自然聽得出,這話是夸張雪的老公陳凱呢。
這陳凱她也見過,不過印象不太好,原因很簡單,就見一面……還是他們去家里鬧,那印象能好嗎?
不過雖然印象不好,韓蓉也不能當著人家面說,只得笑了笑:“喲,小陳當科長了啊?真是優秀啊!”
話音落,只見一旁坐在沙發上的一個男人瞥向韓蓉。
男人五十多歲,穿著灰色夾克,戴著個棕色棒球帽,兩鬢露出的頭發明顯花白、卷曲。
正是韓麗梅的老公張黃河,這會兒正翹著二郎腿,手指間還夾著一根燃過一半,煙灰還沒掉的粗支煙。
“我說她大姨,小陳……可不是你叫的,咱們家可沒有過當領導的。”
一聽這話,韓蓉一愣:“那我叫……陳科長?”
說話的時候,韓蓉是有些帶氣的,畢竟自己好歹是長輩,不叫小陳叫什么?
“要我說,叫陳科長沒毛病,咱家好不容易出了個領導,那還不得供著?”
這時,蔣玲開口了,還不忘白了韓蓉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