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濤的大嗓門在電話那頭震得陸成耳朵嗡嗡響：“春晚！中央臺的！邀請你！還有王勁松老師！代表《典籍里的華夏》，代表李時珍精神，上去露個臉！這可是天大的面子，多少人擠破頭都……”
“不去。”陸成窩在沙發里，手指正繞著林有苓散落在他腿上的柔軟發梢，另一只手拿著手機，語氣平淡得像在拒絕一份外賣。
電話那頭瞬間卡殼，仿佛信號中斷了幾秒。緊接著是鐘濤拔高了八度的、難以置信的咆哮：“啥？！不去？！陸成你小子腦子被暖氣烘傻了？！這是春晚！春晚！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？！”
林有榛端著杯熱茶從廚房出來，正好聽到這句，清冷的眉眼掃了陸成一眼，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，又迅速恢復平靜，將茶放在陸成面前的茶幾上，無聲地坐下，長腿優雅地交疊。
“知道啊，鐘叔，”陸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，把玩頭發的動作沒停，“意味著大年三十晚上不能在家好好吃頓餃子，不能好好的放煙花，還得穿著可能不太合身的演出服，在后臺凍得跟鵪鶉似的等好幾個小時，就為了上臺可能連兩分鐘都不到的鏡頭，說幾句官方賀詞，然后全國人民第二天討論的焦點可能還是哪個流量假唱了，哪個小品不好笑了....鐘叔，您覺得我圖啥？”
“圖啥？！”鐘濤氣得在辦公室里直轉圈，“圖的是國家對你，對《典籍》的認可！圖的是向十四億人展示咱們文化守護者的風采！圖的是氣死那幫還在背后搞小動作的棒子和鬼子！你小子給我講點大局觀！”
關康沉穩的聲音隱約從電話背景音里傳來，似乎在勸鐘濤別激動。
陸成嘆了口氣，語氣帶著點無奈的笑意：“鐘叔，您別激動。大局觀我懂，可您也得理解我啊。《典籍》剛播完，蘄春那事兒才壓下去，我這口氣還沒喘勻呢。再說，春晚那個舞臺……太‘正’了，我怕我上去繃不住，萬一看見提詞器上寫的詞兒太肉麻，表情管理失敗，那可就給《典籍》丟人了，也給您和關部長丟人不是？咱這‘守護大使’的形象，得接地氣，也得有點脾氣，不能真整成新聞聯播主持人吧？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，鐘濤似乎在和關康低聲商量著什么。過了一會兒，鐘濤的聲音再次響起，帶著點妥協和沒好氣：“臭小子歪理一大堆！那你說，怎么才算不丟人？怎么才算有脾氣有地氣？總不能讓你上去指著鏡頭罵小日子和小棒子吧？”
陸成眼睛一亮，坐直了身體，連帶著林有苓不滿地“唔”了一聲，被弄亂的頭發蹭了蹭他的手背。“哎，鐘叔，您這思路就開闊了！罵人肯定不行，咱是文明人。但是吧……讓全國人民，特別是讓那些憋著壞心思的人，實實在在地、震撼地感受一下，什么叫真正的華夏文明底蘊，什么叫《典籍》的力量，這總可以吧？”
“少賣關子！說人話！”鐘濤不耐煩。
陸成嘿嘿一笑，壓低聲音，語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興奮：“我的想法是，咱不搞唱歌跳舞，也不搞詩朗誦。咱直接……在春晚舞臺上，來一場‘現場版’的《典籍里的華夏》！濃縮精華版！主題就是——‘古今英雄，共祝春晚’！”
他頓了頓，感受著旁邊林有榛投來的，帶著一絲好奇和審視的目光，以及腿上林有苓迷迷糊糊蹭過來的小腦袋，繼續道：“不用太多臺詞，就用最精煉的戲劇場景，配合最頂級的全息投影或者沉浸式舞臺技術，重現華夏文化傳承的不易，更要重現我們守護這份遺產的決心！！”
“這……”鐘濤顯然被這個大膽的想法震了一下，隨即語氣也興奮起來，“你小子！這想法...有點意思！聽著就比干巴巴拜年帶勁！我這就跟老關商量，技術上有難度也得想辦法克服！你等著！”
電話啪地掛了。
陸成放下手機，長長舒了口氣，順手揉了揉林有苓的腦袋。
林有榛端起茶杯，輕輕吹了吹熱氣：“春晚也敢討價還價...”
“這不叫討價還價，”陸成咧嘴一笑，露出潔白的牙齒，帶著點痞氣和自信，“這叫資源優化配置，確保效果最大化。讓他們按老路子走，效果平平，浪費機會。按我的來，說不定能炸場。再說了，有鐘叔和老關罩著，我怕啥？”
“炸場？小心炸到自己。”林有榛抿了口茶，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，“不過...聽起來，確實比看那些尷尬的小品有意思。”
“姐姐，也覺得我老公帥吧？”林有苓終于清醒了點，摟著陸成的腰，仰起小臉邀功似的說。
林有榛沒理她，放下茶杯，拿起平板：“劇本，場景，技術對接，排練時間...只有一個月的時間，壓力還是挺大的！”
“最主要，春晚魚龍混雜，而且今年的春晚的總導演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...”
陸成點了點頭，但總歸自己后面站著關康和鐘濤，這也是陸成參加春晚的底氣。
....
.....
鐘濤和關康的能量果然不是蓋的。
陸成那個“古今華夏”的構想，雖然讓春晚總導演一開始聽得直嘬牙花子，但在“弘揚傳統文化”、“展現文化自信”、“契合年度熱點”等幾頂大帽子，以及關康親自協調資源的壓力下，方案最終還是磕磕絆絆地通過了。
代價是：排練時間壓縮到極限，技術測試必須一次過關，所有相關人員，包括陸成和一眾節目組成員，直接就被“關”進了春晚大本營..央視一號演播廳后臺。
后臺，永遠是人聲鼎沸，兵荒馬亂的修羅場。
此時臨近春晚還有最后半個月。
各路明星，伴舞，工作人員像沙丁魚一樣擠在狹小的空間里，空氣里彌漫著化妝品，汗水和盒飯的混合氣味。陸成和《典籍里的華夏》被單獨安排在一個稍大的化妝間兼排練室，算是特殊照顧。
他揉著太陽穴推開自己化妝間的門，頓時一股暖香撲面而來，驅散了后臺的渾濁空氣。
只見化妝鏡前，林有榛正襟危坐，手里拿著一份文件，眼神專注，側臉線條清冷完美。而她旁邊的化妝椅上，林有苓則像只慵懶的貓，整個人陷在椅子里，身上裹著陸成那件寬大的羽絨服，只露出一張小臉和……一雙踩著毛絨兔子拖鞋、正百無聊賴晃悠著的腳丫子。她手里還捧著一盒洗好的草莓，自己吃一顆，偶爾精準地往旁邊姐姐嘴里塞一顆。
“你們怎么進來的？”陸成又驚又喜，后臺管理極其嚴格，非演職人員很難進入核心區。
林有苓得意地晃了晃腳上的兔子拖鞋：“刷臉呀！我說我是陸成老師的‘生活助理’兼‘精神支柱’！門口那個小場務哥哥臉都紅了，就放我們進來啦！”她拿起一顆又大又紅的草莓，伸長手臂遞到陸成嘴邊，“辛苦啦，啊...張嘴！”
陸成笑著咬住草莓，甜美的汁水在口腔炸開，連帶著剛才的煩躁也消散不少。他走過去，很自然地揉了揉林有苓的頭發，又看向林有榛：“還是你們好，這后臺快把人逼瘋了。”
“逼瘋？”林有榛終于從文件上抬起頭，掃了陸成一眼，“我看你剛才吼技術團隊的時候，中氣十足得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