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城,天氣已經轉涼,蕭瑟秋風中,白清黎披著一件淺色長袍正步履匆匆回到江家別墅。
江家繼承人江霽寧是她隱婚兩年的丈夫,他并不愛她,奈何兩家人是世交,他們從小一起長大,到了年紀,兩家自然而然聯姻。
能和江霽寧結婚,白清黎已經心滿意足。
她剛走進江家門,感覺周圍管家看她的視線有些不太對勁。
好像帶著些嘲諷,和憐憫。
白清黎皺眉的時候,江霽寧已經從客廳里走出來,“你來了。”
白清黎看見他冷峻的臉,下意識心顫了顫,“霽寧,今天你不應該在公司上班嗎,突然喊我回來……”
江霽寧平時事務繁忙,很少回家,她甚至快要習慣獨守空房的日子,江霽寧卻突然回來。
“有件事要通知你。”江霽寧從助理手里拿來一份文件,干脆利落地說,“簽字。”
離婚協議四個字刺痛了她的眼。
就在白清黎還在震驚心痛的時候,一個小孩子從江霽寧身后走出來,乖巧可愛的臉上還掛著些許小心翼翼,脆生生地對著白清黎說,“爸爸,這位阿姨是誰啊?”
白清黎如遭雷劈,“你……”
和江霽寧隱婚兩年,為什么他會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?!
白清黎的世界都要崩塌了,“這個孩子哪來的?”
江霽寧垂眸,“我兒子。”
“誰生的?”
“暖暖在國外的時候生的。”
這個名字讓白清黎渾身上下血液倒流,“許暖暖不是死了嗎?為什么會有這個孩子?”
“她是為什么死的你難道不清楚嗎!”
江霽寧的白月光許暖暖,是橫在白清黎和江霽寧中間的一根刺。
當初許暖暖聽說江家想讓江霽寧娶白清黎,她便傷心欲絕出國了,后來在國外出了車禍,離開了人世。從此這件事情成為了江霽寧心口的一道疤,他連帶著恨上了白清黎。
江霽寧冷漠地開口說道,“一個月前她妹妹許慕慕帶著孩子回國了,我才知道原來她曾經是懷著我的孩子去了國外。”
如今回來了,他自然要帶著孩子認祖歸宗。
“所以,你要我認下這個私生子?”
白清黎倔強地指著那個孩子說,“我不可能讓這個孩子參與到我的家庭里!”
“你不同意那就離婚。”
江霽寧面無表情地說,“我也受夠你了,白清黎。”
孩子聽到大人吵架,害怕地捏住了江霽寧的褲腿,眼睛是看著白清黎的,“爸爸,你好兇……”
江霽寧一下子溫柔下來,蹲下身把孩子抱起,“樂樂,在爸爸眼里這個阿姨才是害死你媽咪的元兇,爸爸兇是因為,爸爸恨她。”
當著一個天真無邪孩子的面,他說出如此誅心的話。
難怪剛到家中,管家們會露出那樣的神情。
兩年,江霽寧沒碰過她,可是私生子都這么大了。這和扇她耳光有什么區別呢。
如今私生子回家,她這個做妻子的,倒要被一腳踹了!
白清黎心痛得說不出話來,江霽寧已經把離婚協議甩在她臉上,“想清楚。要么認這個孩子,要么就離婚,滾出去。”
他放完狠話轉身離開,想來是公司有事要忙,就這么冷淡地通知她一聲,便再也不管她。
江霽寧走了,整個宅子的氣氛死一般尷尬寂靜。
一直到小男孩走到白清黎身邊,嘗試著開口,“阿姨,我叫江樂樂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白清黎便瞪他,江樂樂被嚇得后退了兩步,“難怪我爸爸不要你!我要媽媽,我要我媽媽!”
白清黎聽得聒噪,抹了一把眼淚將紙張從地上撿起來,伸手去拽江樂樂的胳膊,“你去臥室玩兒,別來煩我——”
話沒說完,白清黎低頭看了一眼江樂樂的胳膊,表情有片刻怔忪。
江樂樂眼神閃了閃,掙扎了一下收回胳膊,說道,“你剛才還瞪我呢!我要告爸爸去!”
白清黎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緒閃過,她說,“你去啊,去之前我先收拾你。”
江樂樂脖子一縮,“你要干嘛?”
“你爸不在,我還不是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。”白清黎含著眼淚紅著眼睛說,“別惹我,小孩。”
她沒那么好欺負。
“……我可不是熊孩子!”江樂樂看了白清黎一會,被她這么兇,居然還邁著短腿跟在白清黎身后,屁顛屁顛的,也許天真才是最殘忍的——
“我是我爸的親生兒子,你何必要兇我呢,你對我好好的,就不用跟我爸離婚,也不用哭了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白清黎拿著紙去了書房,“我確實不用哭了,再哭下去也沒用,平白惹人厭煩。”
江樂樂聽了這話,在她身后腳步一停。
而后他揚起小腦袋,看著白清黎的背影,小孩子嘟囔著,“你真要跟我爸爸離婚嗎?”
“不然呢?”
白清黎對這個孩子的抵觸不知為何減少些許,但她依然還是無法接受他的存在,“怎么,你是想喊我媽媽嗎?”
江樂樂小腳丫子一跺,“我有自己的媽媽!”
白清黎點點頭,“嗯。對,你有自己的媽媽,所以你也不該被我認下,我如果強忍著,我們雙方只會互相怨恨。所以我選擇簽字,離婚。”
江樂樂愣住了。
——連著一起愣住的還有江霽寧,這天夜里他接到白清黎的電話,“你回江宅來拿一下協議吧,我的行李都已經搬走了。”
……這么快?
饒是江霽寧也有些意外,他皺著眉頭說,“你真簽字搬走了?”
白清黎沒說話,一段冗長的沉默橫生在二人之間,江霽寧頭一次覺得和她交談有些煩躁,不知如何面對。
“想確認真假就回去江宅看看吧。”對面白清黎的聲音清冷里帶著些許鼻音,聽著像哭過。
過去她喊江霽寧,用的是“回來”,如今用“回去”這種字眼,主體變客體,確實是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