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重重咳嗽一聲:“這事就這么定了。以后,青禾丫頭就是裴家族長,裴家諸事,都由她來拿主意。”
“陸氏,你別仗著自己輩分長,給青禾丫頭添亂。大事小事,都得聽她的。”
眾人都盯著陸氏。
陸氏在眾人的目光中敗下陣來,不情不愿地應道:“青禾是我親孫女,我平日里最疼她。大家都同意,我這個祖母,還能反對不成。”
“這可不好說。”又是陳氏,張口就戳陸氏的心窩:“誰不知道你是個偏心眼,平日里最偏疼風哥兒和越哥兒。”
“你不樂意青禾做族長,是怕以后青禾不愿將族長位置讓給風哥兒越哥兒。”
“裴家都到這份上了,還不知能有幾個活下來。就別想這些沒用的了。”
陸氏被氣地不輕,又不樂意和潑辣成性的陳氏爭辯……主要是心虛理虧,吵也吵不過,索性將頭扭到一旁。
裴青禾沒費多少力氣,就做了裴氏一族的族長。
沒家沒業,無錢無糧。
只有三百多個老弱婦孺等著養活。
不然,怎么會沒人跳著出來爭搶?
馮氏到此時才反應過來,心里有些慌,悄悄扯了扯女兒衣袖“青禾,你……你能行嗎?你才十三歲,怕是擔不起重任。要不然,還是請長輩做族長……”
“娘!”裴青禾看著馮氏,目光明亮,聲音平穩:“我能行。”
馮氏惶惑不安的心,忽然就安定下來。
她點點頭,輕聲道“娘信你。”
流放路上,家破人亡,所謂選族長,猶如兒戲,倉促而決。
裴家的女眷們,還沉浸在喪父喪夫喪子的巨大悲慟中,甚至還來不及為即將到來的凄慘命運哭泣,根本沒人在意誰做族長。
早已等的不耐煩的押解官孫成走了過來,嘲弄輕蔑地看了剛上任的裴氏族長一眼“能上路了吧!”
孫成出身尋常,官職不高,只是個八品校尉。押送罪臣家眷是個苦差事,別人不愿來,這份苦差就落到了他身上。
看在章武郡王來送行的份上,他才等了小半日。換做平日,他們對罪臣家眷哪會這般客氣。辱罵欺凌毆打都是常事。就是打死了人,也根本沒人過問。流放途中死人,是司空見慣的事。
裴青禾抬眼“可以啟程了,這一路有勞孫校尉。”
那一雙冰冷的黑眸,如出鞘的利劍,鋒芒畢露。
竟有蹚過尸山血海的戰場老將的濃烈殺氣。
這位裴六姑娘,絕非尋常之輩。
孫校尉心中一凜,忽然覺得脖頸后涼颼颼的。到了嘴邊的污穢語,很自覺地收了回去,客氣了不少:“我奉令押送裴家人去幽州燕郡。龐詹事特意囑咐過了,我自會關照,裴六姑娘有什么要求,只管說。”
裴青禾半點不客氣,張口便道:“我們這一行人有老有少,行路難腳程慢。我想讓她們輪流坐一坐囚車。”
囚車空著也是空著,不如讓裴家女眷用上一用,落個順手人情。
孫校尉痛快地點頭應允。
這就是扯東宮大旗的好處了。前世流放途中,這個孫校尉沒少刻薄刁難過裴家女眷。
這兩輛囚車,不知押送過多少罪臣要犯,車上有斑駁的陳年血痕,散發著腐朽的臭氣。
坐在囚車里,滋味并不美妙。不過,總勝過一步一步走到幽州。
七十歲以上的老婦共有九個,三歲以下的幼童有十余個。其中,就有剛出生兩個月的男嬰,大名還沒來得及取,乳名小狗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