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凡的目光,又掃向全場:“還有誰覺得不值的,現在可以站出來。”
山坡上,鴉雀無聲。
剛才那些眼神閃爍的村民,此刻都羞愧地低下了頭。
“好,第一個問題解決了。現在說第二個問題。”葉凡的語氣依舊平淡,但眼神卻冷了下來,“王二麻子,你剛才說,我媳婦柳如雪憑什么拿和大家一樣的工分,對嗎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王二麻子心虛了。
“那我今天就告訴你,她憑什么。”葉凡的聲音,陡然提高八度。
“就憑她一個城里來的知青,愿意跟著我這個窮山溝里的泥腿子,吃糠咽菜,毫無怨!”
“就憑她懷著我的孩子,還要每天給大家伙兒燒水做飯,洗洗涮涮!”
“就憑這幾天,咱們賬上還沒來得及采購的針頭線腦,油鹽醬醋,都是她從我們自己家的家當里掏出來的!”
“還憑什么?”葉凡一步步逼近王二麻子,眼神銳利如刀,“就憑你王二麻子,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,多拿了兩個餅子,說要帶回家給你娃吃。那餅子,就是她親手烙的!你吃的是你嘴里那個‘不干活’的人烙的!你現在,把餅子給我吐出來!”
這番話,如同一記記響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王二麻子的臉上,也扇在所有人的心里。
柳如雪在卡車駕駛室里,聽著丈夫為自己辯解的每一句話,眼淚再也忍不住無聲地滑落。
村民們徹底炸了鍋。
“他娘的!王二麻子,你個沒良心的東西!”
“葉家媳婦那么好的人,你都敢說三道四,你還是不是人!”
“我昨天就看見了!他不但多拿了餅子,還偷偷往自己兜里揣了兩個咸雞蛋!”
群情激奮,幾十個壯勞力“呼啦”一下就把王二麻子圍在了中間,拳頭捏得咯咯作響。
王二麻子徹底嚇傻了,兩腿一軟,直接癱坐在地上,褲襠里傳來一陣騷臭。
“別……別打我……不是我……不是我的主意……”他涕淚橫流,語無倫次地喊道,“是……是李老四!是李老四讓我這么說的!他昨天在鎮上找到我,給了我五十塊錢,讓我來挑撥離間……他說,他說只要把你們這事攪黃了,以后礦場重開,讓我當工頭……”
李老四!
這個名字一出,所有人都明白了。
原來根子,在這兒!
趙衛國氣得七竅生煙,一腳踹在王二麻子心口上:“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!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!”
“等等!”葉凡再次攔住了他。
他走到王二麻子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眼神里沒有憤怒,只有一種徹骨的冰冷。
“錢呢?”
“錢……錢在我家炕洞里藏著……”王二麻子哆哆嗦嗦地回答。
“很好。”葉凡點了點頭,對趙衛國說:“衛國哥,帶幾個人,去他家把錢搜出來。這五十塊,充公,記到咱們基地的賬上,用途就寫——‘叛徒罰金’!”
“那他這個人呢?”趙衛國咬牙切齒地問。
所有人都看著葉凡,等著他發落。
按照村里的老規矩,這種吃里扒外的叛徒,打個半死再趕出村子,都算是輕的。
葉凡卻搖了搖頭。
“打他一頓,有什么用?把他趕走了,李老四明天就又能收買張三、李四。”
他環視全場,朗聲說道:“從今天起,立個新規矩!咱們基地實行工分淘汰制!每天由各組組長評定,誰干活最多,最賣力,誰的工分就最高!誰要是像王二麻子這樣,偷奸耍滑,磨洋工,連續三天工分墊底,那就對不起了,自動退出!以后基地分紅,你一分錢也別想拿到!”
“至于王二麻子,”葉凡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灘爛泥身上,“從今天起,工分減半!什么時候,大伙兒都覺得你干的活,對得起你吃的那碗飯了,什么時候再恢復!”
這個處理方法,讓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不打,不罵,卻比打一頓,罵一通,更狠,也更絕。
這等于是把他釘在了恥辱柱上,讓他每天在所有人的監督下,用加倍的汗水,來洗刷自己的罪過。
“我……我干!我干!”王二麻子如蒙大赦,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來,搶過身邊一人手里的鐵鍬,瘋了似的沖向山坡,對著一塊硬土就玩命地挖了起來。
一場足以動搖軍心的風波,就這么被葉凡輕描淡寫地化解了。
村民們的眼神徹底變了。
如果說之前,他們對葉凡是信服和感激,那么現在,就是發自內心的敬畏。
這個年輕人不但有通天的本事,更有如海的心胸和如刀的手段。
葉凡沒有再看王二麻子一眼。
他轉過身,望向通往鎮上的那條土路,眼睛微微瞇了起來。
李老四……
你終于還是忍不住,從洞里爬出來了。
好啊。
我等著你。
我倒要看看,你還有多少花招。
山坡上,勞動的號子聲再次響起,比之前,更加響亮,也更加齊心。
因為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道理:他們的敵人,不只是貧窮,還有那些躲在暗處,見不得他們過上好日子的豺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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