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仰脖,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
葉凡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,一切盡在不中。
一頓家宴,賓主盡歡,也無形中拉近了所有人的關系。
飯后,大家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樹下,喝著茶,天南海北地聊著天。
聊著聊著,王振山大校忽然嘆了口氣,眉頭微微皺起。
“說起這吃,倒是想起一件煩心事。”
“哦?王主任還有什么事能煩到您?”周教授好奇地問。
王振山擺了擺手:“也不是什么大事。就是北郊有個軍墾農場,以前是專門給首長們供應特需蔬菜的。可這兩年,不知怎么了,土地肥力下降得厲害,種出來的菜,一年不如一年。請了好幾個農業專家去看,都說不出個所以然,搞得我們現在想吃口新鮮菜都難。”
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。
葉凡端著茶杯的手,頓了一下。
他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:“王叔,那個農場的土,是不是變得特別硬,澆水也澆不透?種出來的菜,樣子貨,吃起來沒味兒?”
“咦?”王振山驚奇地看著他,“你小子怎么知道的?跟專家說的一模一樣!”
葉凡笑了。
這不就是典型的土壤鹽堿化和有機質缺乏的癥狀嗎?
在他前世,這是農業上最基礎的常識。
“王叔,這事兒,說難也難,說簡單也簡單。”葉凡放下茶杯,信手拈來,“土地跟人一樣,你總跟它索取,不給它補充營養,它就‘病’了。我倒是有幾個不成熟的小法子。”
“快說說看!”王振山和周教授,都來了興趣。
“第一,叫‘秸稈還田’。咱們農場每年收完莊稼,剩下的那些秸稈,別燒了,也別扔了。用粉碎機打碎,摻上些牲口糞,挖溝深埋到地里。這東西,是最好的有機肥,不出兩年,就能把土壤‘喂’得松軟肥沃。”
“第二,叫‘輪作休耕’。一塊地,不能年年都種一樣的東西。今年種耗地力的蔬菜,明年就種點豆子、苜蓿這些能養地的。或者干脆讓地歇一年,種上綠肥,等長起來再翻到地里,比上什么化肥都強。”
“第三,叫‘精準滴灌’。咱們現在的大水漫灌,又費水,又容易讓土壤里的鹽分返到地表上來。可以試試做一種管子,上面扎上小孔,鋪在地壟上,水順著管子,直接滴到菜根上。省水,還不容易長雜草……”
葉凡侃侃而談,他說的這些,什么秸稈還田,什么輪作,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,但從沒有人像他這樣,將其系統化,說得如此清晰透徹,還冒出了“精準滴灌”這種聞所未聞的新鮮詞。
整個院子,鴉雀無聲。
所有人都像在聽天書一樣,看著這個年輕人。
許久,周教授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,看著王振山,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:“老王,我跟你說什么來著?這小子的腦袋,就是個寶庫,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秒能從里面掏出什么寶貝來。”
王振山一拍大腿,激動地站了起來,一把抓住葉凡的手:“好小子!你可真是我的福星!你把剛才說的,給我寫個詳細的條陳出來。不!我明天就派車來接你,你跟我去那個農場,現場給我指導指導!”
葉凡也沒想到,自己不過是隨口幾句話,竟然又攬上了一樁“大事”。
這可真是,無心插柳柳成蔭。
夜深,賓客散盡。
柳如雪收拾好碗筷,走進房間,看到葉凡正伏在燈下,鋪開紙筆。
她沒有問,只是像往常一樣,拿起墨塊,在硯臺里,輕輕地研磨起來。
燈光下,丈夫的側臉專注而英挺,她眼波流轉,嘴角含笑,心中一片安寧與驕傲。
她知道,這個男人,無論走到哪里,都會發光。
而黑山屯的傳奇,不過是個序章。
屬于他的,也屬于他們的波瀾壯闊,才剛剛開始。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