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那頭的古典樂和杯盤聲,戛然而止。
威爾森的聲音里,那份疲憊和被打擾的警惕,瞬間被一種針刺般的銳利取代。
“老板?”
他甚至沒有去確認陸青山的身份,這個時間,用這個號碼打來,說出這番話的,只可能是一個人。
公寓里,大衛·科恩他們大氣都不敢出,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,試圖捕捉電話那頭最細微的動靜。
“你的堂弟,佐伊·沙遜,正在和港島李嘉勝的兒子,李澤勛,在紐約喝咖啡。”陸青山的聲音沒有起伏,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“他們覺得,我剛剛把摩根士丹利掀翻,現在一定是最虛弱的時候。”
“所以,他們想來撿便宜。”
“撿我吃剩下的骨頭。”
電話那頭,傳來一聲玻璃杯被重重放在桌上的悶響。
“那個雜種!”威爾森的聲音壓得很低,但那股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恨意,即便隔著大西洋,也讓公寓里的眾人感到一陣寒意。
沙遜家族內部的斗爭,遠比外人想象的更殘酷。
威爾森能坐上家主的位置,離不開陸青山的幫助,也踩下了無數競爭者的尸骨。
而佐伊,就是除了亨利以外,那個最不甘心,也最想把他拉下馬的堂弟。
“他以為,搭上了李嘉勝那條老狐貍的船,就能在美國跟我掰手腕?”威爾森冷笑起來,“老板,您需要我做什么?我現在就讓他在紐約消失。”
他的話里,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血腥味。
這讓旁聽的陸青軍眼皮跳了跳,他發現,跟著大哥混久了,怎么身邊都是些動不動就要讓人“消失”的狠角色。
“消失?”陸青山笑了,“那太便宜他了。”
“威爾森,你在倫敦爭奪家主位置的時候,輸掉了很多錢吧?”
電話那頭的威爾森愣了一下,不明白老板為什么突然提這個。
“是的,為了穩住歐洲的那些老家伙,我付出了不小的代價。”
“很好。”陸青山走到那面畫滿關系網的落地窗前,看著“佐伊·沙遜”和“李澤勛”這兩個剛剛寫上去的名字。
“現在,你的堂弟,要替你把這些錢,加倍賺回來了。”
威爾森的呼吸,陡然急促起來。
“老板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李澤勛和佐伊,他們自以為聰明,想趁著華爾街大亂,跟著我喝湯。他們會分析我下一步的動向,然后提前布局,搶在我前面,甚至是從我手里搶食。”
陸青山拿起筆,在“雷曼兄弟”的名字上,畫了一個大大的叉。
“他們會以為,我的下一個目標,是雷曼。”
公寓里,李俊杰和大衛·柯恩的瞳孔同時收縮。
他們剛剛還在為做空雷曼兄弟的計劃而興奮,現在才明白,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誘餌。
“他們會動用自己所有的資源,在雷曼兄弟這只股票上,建立龐大的空頭頭寸,等著和我一起分享盛宴。”陸青山的聲音里,透著一種玩味。
“而我們要做的,很簡單。”
他轉過身,看著自己團隊里那幾張寫滿了震驚的臉。
“我要你,威爾森,動用沙遜家族在歐洲的所有力量。不是做空,是做多。”
“什么?!”
這一次,驚呼聲不僅來自電話那頭的威爾森,也來自公寓里的大衛·科恩。
做多?
做多雷曼兄弟?
這家公司已經爛到了根子里,財務報表全是窟窿,它就是次貸風暴中下一艘必然沉沒的泰坦尼克號!
現在去做多它,不等于把錢往海里扔嗎?
“老板……這……這是自殺!”大衛·科恩結結巴巴地開口,他覺得自己的金融觀被徹底顛覆了。
陸青山沒有理會他,只是對著電話,繼續對威爾森下達指令。
“我不僅要你做多,還要你大張旗鼓地做多。我要讓整個倫敦金融城,都知道沙遜家族看好雷曼兄弟,認為它能挺過這次危機。”
“我要你,親自給你親愛的堂弟佐伊,打一個電話。”
“祝賀他,和李澤勛達成了如此有遠見的合作。”
“然后,你要‘不經意’地向他透露,根據你的‘內幕消息’,有一股來自東方的神秘資金,馬上就要對雷曼兄弟的股價,發起毀滅性的打擊。”
電話那頭的威爾森,陷入了長久的沉默。
他不是大衛·科恩那種學院派,他是在血與火的資本斗爭中爬上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