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來當主人的。”
這句話,像一根無形的鋼針,刺破了辦公室里那層緊繃到極致的薄膜。
詹姆斯·里德那張死灰色的臉,猛地抽搐了一下。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,最后一點掙扎的兇光徹底熄滅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面對無法理解、無法抗衡的力量時,最原始的恐懼。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面對一個商人,而是在面對一個來自東方的幽靈,一個要將舊世界所有規則都踩在腳下,重新制定秩序的……怪物。
他的嘴唇哆嗦著,像一條離了水的魚,卻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。尊嚴、警告、威脅……在“主人”這兩個字面前,都成了最可笑的粉末。
陸青軍、李治安、大衛·科恩、李俊杰,四個人站在墻角,像是被施了定身咒,連呼吸都忘了。他們的腦海里,反復回響著那句輕飄飄卻重如泰山的話。
當主人……
在這座曾經是世界中心的城市,在這間可以俯瞰帝國金融心臟的辦公室里,一個東方人,對大英帝國的副首相,說出了這句話。
這是何等的狂妄,又是何等的……理所當然!
漫長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,詹姆斯·里德終于有了動作。他像一個耗盡了所有發條的機械玩偶,用一種極其緩慢、極其僵硬的姿態,從沙發上一點一點地撐起了自己。他身旁的艾倫秘書,連忙像扶著一尊隨時會散架的瓷器一樣,小心翼翼地攙住了他。
“陸先生……”里德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在摩擦,他沒有再看陸青山,目光空洞地落在地毯那繁復的花紋上,“帝國會履行承諾。但是……倫敦有自己的記憶,它從不遺忘自己的敵人。”
這番話,不再是警告,而是一句浸透了無盡怨毒與絕望的詛咒,一個失敗者最后的喃喃自語。
陸青山臉上沒什么表情,他只是將那份簽好的合同遞給身旁的葉寧,然后才將目光重新落回到里德那佝僂的背影上。
“請記住你今天的話,副首相先生。”他的聲音很平靜,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,“我也從不遺忘。我們還會再見的。”
詹姆斯·里德的身體劇烈地一震,仿佛被這句話抽走了最后一絲力氣。他再也不敢停留,在艾倫的攙扶下,幾乎是拖著腳步,踉踉蹌蹌地逃離了這間讓他一次次尊嚴盡碎的辦公室。
門,被葉寧輕輕合上。
“砰!”
一聲悶響,陸青軍雙腿一軟,一屁股坐倒在地毯上,他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的冷汗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感覺自己剛剛從一場萬米高空的極限跳傘中幸存下來。
“哥……我……我腿軟了……心臟快跳出來了……”
大衛·科恩則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,又被扔進了火堆里。他先是打了個冷戰,然后整個人就亢奮了起來,他一把抓住身邊正瘋狂記錄的李俊杰,壓低了聲音,用一種癲狂的語調嘶吼:“看見沒!看見沒!這就是傳說中的‘王之蔑視’!我敢打賭,那個老家伙回去至少要做一個月的噩夢!夢里全是老板在對他說:‘嘿,老頭,你的假發歪了!不,你的帝國都歪了!’”
李俊杰被他晃得筆尖一歪,在筆記本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。但他沒有停,反而寫得更快了,嘴里無意識地念叨著:“主人……不是占有,是制定規則……不是掠奪,是定義價值……用帝國的需求,撬動金融家族的根基,再用金融家族的未來,反過來挾持帝國……天啊,這是一個完美的閉環……這才是神的手筆……”
辦公室里,終于恢復了屬于勝利者的輕松。
葉寧將合同妥善收好,和不知何時也回到辦公室,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的李治安對視了一眼,兩人的臉上,都沒有陸青軍他們那種劫后余生的狂喜,反而多了一絲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