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薄顧番外——烙花鎖痛
原來,人走起路來是這種感覺。
復健的過程很辛苦,也確實很疼,不過和前半生的陰冷比起來,簡直是一些小兒科。
不過不管我怎么說,朝暈看我因為疼痛而皺眉的時候,還是會自己背過身去,蹲下去默默流淚。
她經常這樣,一哭起來,就忘乎所以了,甚至忘記自己在因為什么哭,總之就不停地哭。
我習慣在這個時候靠過去,笑著問:“是哪棵向日葵掉花瓣了?”
朝暈終于想起來自己是因為什么哭了,就抱著我,一抽一抽地問我疼不疼。
只要一被她抱著,就沒有什么能讓我疼了。
我笑著去擦她的眼淚,拿出隨身帶著小鏡子,驚嘆著問:“是誰哭了也哭得這么好看?”
朝暈從鏡子里面看到自己,果然又開始自我欣賞了,她伸手撓了撓頭,嘿嘿一笑:“是我。”
對,是朝暈。
不過我的復健過程也不是一帆風順的,不是沒有神經病來打擾我。
薄建就是其中之一。
薄霆老是來找我要錢,我還有時間陪他玩玩,找上朝暈就是他的不對了,還是要送他進局子里面冷靜冷靜。
薄建這個貨,和他的名字的一樣,老是趕上門犯賤,我實在覺得煩,把私闖民宅的他打包一起送進去了。
朝暈知道了之后,伸著倒拇指感嘆道:“連局子都能想進就進,這對父子是倆人物。”
沒了其他人搗亂,我的復健很順利,走路都是朝暈教我的,一步一步。我喜歡踩她的腳印,讓我們兩個的腳印像心意一樣,都重合。
我們終于可以去玩各種各樣的游戲,去體味世界的氣息,我們終于成為了正常的情侶,正常的夫妻——
雖然朝暈一直都這么覺得。
但是,我怎么可能這么覺得呢?
朝暈呀,和你在一起,我怎么可能不會覺得自卑呢?
朝暈曾經說,因為我是好人,所以老天獎勵我可以不用走路。
現在,他把我不用走路的獎勵收回去了,因為我有朝暈了。
朝暈最喜歡的就是帶我去做各種手工,就像她說的一樣,幸福是靠手創造的,不是靠腿。
不過,我們兩個在這方面都是笨蛋,做出來的東西一個比一個丑。
如果非要說最丑的,那無疑是嘟嘟造型的陶瓷。
唉,簡直不能說是嘟嘟,我們兩個捏的根本不是東西。
陶瓷烤出來之后,我們兩個在旁邊,被丑得笑噴了,笑得喘不過氣,嘟嘟在一邊吐著舌頭,看著那個小陶瓷歪了歪頭,不認得它。
朝暈把這個奇丑無比的小陶瓷放在我手里,說要給我拍照,我問她為什么不拍她自己,她沉默了兩秒鐘,又笑得彎下了腰,一邊笑,一邊抹眼淚:“太丑了!太丑了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我好不容易停了,她一笑,我也止不住地開始笑,過去攬住她的臂膀,就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,也要告訴她——不行,我們兩個一起拍。
最后,還是店員來幫我們拍的。
照片里,有朝暈,有我,有嘟嘟,我和朝暈捧著這個丑雕塑,根本沒看著鏡頭,一個仰頭大笑,一個笑得直不起腰,沒有人看向鏡頭,只有愛看向了。
直到現在,這張照片還是我最喜歡的照片。
朝暈還把它發在了朋友圈,配的文案是“朝暈和薄顧和朝暈和薄顧的嘟嘟和朝暈和薄顧的嘟嘟的雕塑”。
她叉著腰哈哈大笑:“絕對不會有人看得懂我們的朋友圈文案在說什么!”
我只覺得無比崇拜,并且連續用這個文案發了七天朋友圈。
這么久了,朝暈還是喜歡那片花圃,就像她還喜歡我一樣。
她問過我——
為什么會種花?
因為有人喜歡。
我的母親喜歡。
她的名字是唯馥,她的人也和花一樣,安靜,秀氣,溫文爾雅。
不過,我的出生把她的一切都搞砸了。
小時候,我只能看她的背影,她看不得我的臉。她總是瘦骨嶙峋,兒時看高高的,現在回想起來,只能驚痛于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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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薄顧番外——烙花鎖痛
媽媽怎么能那么瘦。
我總是覺得,我的降生對她來說是災難,是她不幸的開始,是不散的陰云,是零碎的共感的痛。
哪怕她也曾用柔軟的指腹擦去我的淚水,哪怕她的眼睛看著我時,有時也如一泓水,我還是以為,她可能,像我曾經痛恨這個世界一樣,痛恨著我。
小小的我想,是不是只要我死了,她就會開心起來,幸福起來?
可惜的是,我還沒有想通,她就去世了。
她自殺的前一天,其實拉著我和我說了幾個字,但是那副場景我從未想起,在記憶深處,被覆上了密密麻麻的蛛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