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還未回頭,朝暈就已經先一步跑到他旁邊,毫不避諱地坐下來,顯得冒犯地探頭去看他的臉。
冷冰冰的一張小臉,冷冰冰的藍色眼眸,冷冰冰的溫度,冷冰冰的呼吸。
朝暈歡呼一聲:“是小的祉泫!”
小祉泫突然回頭,直勾勾地盯著她看,口吻漠然得與長大時如出一轍:“你是誰?”
“我?”朝暈指著自己:“我是朝暈呀,我是朝暈。”
小祉泫原本想說不認識,但是這個名字剛剛入耳,就帶著一股子蠻力往他的心口處鉆,難以形容的情愫開始在各處滋長。
他身子一顫,又把冰涼的瞳孔放在遠方的深山與墨林:“他也是個瘋子。”
“誰呀?”朝暈不明所以地問,又在問出的下一秒猜出來了,擺正臉色:“你不許說他壞話,就算你也是祉泫也不可以。”
小祉泫又莫名地看了她一眼,還沒等說話,朝暈就一把掐上他的小臉,揉得不亦樂乎:“哎呀,好可愛呀好可愛呀,你和你長大的時候一樣可愛!”
小祉泫震驚地瞪大雙眼,握著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扯開。
他的手那么涼,她卻沒一點反應,似乎是習慣了。
朝暈笑瞇瞇地望著他:“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呀?”
祉泫看向塔下穿梭的眾生萬物,口吻麻木:“守護。”
“守護什么?”
第一次有人問他這個問題,他自己也沒有問過自己。他的眼眸里驟然涌出了藤蔓似的的迷茫來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他們拋下我就死了,他們只和我說要我記得自己的使命,我生來就要懂得這些。”
沒人教他要做什么,更沒有人教他為什么要這樣做。只有本能讓他在土地干涸時降下一場大雨,在大地晃動時平下動亂。
作為玄蛇唯一的后代,他抬頭看天時,天在滋養生靈。他垂眸看地時,地在哺育萬物。
他們一個成了天,一個成了地,留他一個不倫不類的物種,踽踽獨行在數不清的歲月里。
他們是創造他的存在,也是他最陌生的存在。
站在這么高的塔上,十年,百年,千年,萬年,看著人類如同大樹的枝干一般生出條條分支,看著他們一天天從只知果腹繁衍到開始詠唱智慧、愛恨與無畏團結的贊歌,維持著世間的收支平衡,吞化著苦因孽果。
但是他甚至無法解釋自己在做什么,他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,他剛剛睜眼,就被告知這一切都在他的手里運行,他要為世間萬物負責。
一座高塔,一個影子,從綠春到白冬,從流動到靜止,他是神,一個一無所知的神。
“祉泫好厲害啊。”
他突然聽到身邊的人這樣說到。
朝暈撐著頭,往底下看了眼,又縮著脖子退了回來:“你在這里長大嗎?好高。”
“你好厲害。”
“你還保護著大家。”
朝暈好像猜到他是誰了,熠熠生輝的眸子里是他第一次看到的自己的倒影。
“祉泫,你比我想象的,還要厲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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