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燜飯是容胤入南宮第二年的臘月,頭一年,宮里那些太監還會顧忌容胤東宮太子的身份,不敢輕怠。
可第二年,陛下仍然沒有放他出來,反倒是開始對其他幾位皇子親近起來,故而那些太監也開始認為容胤是出不了南宮了。
不僅在膳食上多有苛待,就能原本該給南宮的分例,也會苛扣不少。
孟婉那時,還不敢偷溜出去找吃的,直到那日,翻遍膳房,也只有為數不多的米和蔫菜,還有少許臘肉。
她七湊八湊,湊出來八樣東西,細細切碎,鋪在米上,按照墨江蒸飯的做法,燜出一碗蒸飯來。
端到容胤面前之時,擔心他會嫌棄,還特意說,“這是我們墨江特有的八珍燜飯,吃了這飯,可保長命百歲。”
她滿嘴胡話,容胤卻是信了,將一碗飯吃個干凈,孟婉守在旁邊,直咽口水。
那是南宮唯一一碗飯。
那天晚上,她餓的睡不著,灌了一肚子的水,好在第二日清早,內務府就送來了食糧,解了她的無米之炊。
憶起往事,總是有幾分凄涼,孟婉也不禁彎起唇,“殿下吃了這碗八珍飯,定會長命百歲的。”
她的聲音,透著輕意,但落在容胤的心尖上,卻像是撒了把鹽,腌的他心疼。
曾經南宮那碗八珍飯,他何嘗不知是她費盡心思湊出來的,也正因為知道是小丫頭的心意,他才吃了下去。
在她睡下之后,他拿出自己珍藏的墨硯,疏通了值守,才讓內務府第二日清晨就送來食糧。
當時他未曾說過,是因為私心里,不想讓小丫頭知道他是個無用的太子,而離開南宮。
那時,他誰也不信,即便小丫頭留在南宮,他也未曾信任過她。
卻是那碗燜飯,將他塵封如寂的心墻,給破開了一道縫隙。
之后,小丫頭數次偷偷跑出宮,他只當她想要逃開南宮,逃離他這廢太子的身旁。
卻是她每每回來,帶回吃食,帶回藥材,點點滴滴,水滴石穿,終于將他心里那面墻,轟然擊潰。
拿起筷子,容胤將那碗燜飯一分為二,挑出一半來,放在玉碗中,而將另一半放在他的對面。
“殿下只吃這么一些?”
孟婉看著他的舉動,話音落下,便見容胤垂下眸子。
“留著晚上再用,想來你晚上是不會過來替孤再做上一碗了。”
他雖面若無恙,但卻能聽出一絲悵然,孟婉愣住,看著他已經動起了筷子。
“奴婢這段時日,晚上要替齊良人做春裳。”
聽到她的話,容胤筷子懸空了瞬,隨后頜首,“知道了。”
說完,他沒再開口,慢慢將飯吃完,孟婉準備上前收拾之時,容胤突然開口。
“齊鈺的調令已出,過兩日便要去大營,任屯長一職,之后會在大營歷練,待時機成熟,孤會將他安排進兵部。”
孟婉的手微微頓了下,“齊良人聽到,定然會欣悅的。”
“那你呢?你聽到可欣悅?”
容胤這話,讓孟婉側目,“殿下能得此良才,奴婢自然是為殿下高興的,相信齊侍衛定然不會辜負殿下厚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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